正文 第二十章 人麵不知何處去(1 / 3)

自那一夜之後,衛晟就再也沒有在她的房裏過過夜,兩個月之後,衛國與楚國聯姻,衛晟娶的是楚國的夕城公主,這樣一來,她自然就是正室了。從此他冷落她,就是人人都知曉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在明裏暗裏地嘲笑她,她隻裝作沒有聽見過。

夕城公主生性活潑,為人爽朗有趣,常常會令一身勞累歸來的衛晟心情大好,不過這是她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不在的時候,夕城也不過是一個跋扈的公主罷了。

風冷冷從不把她放在眼裏,平日裏見了也不過就是作個福請個安罷了,但夕城偏偏就是看不慣她這個樣子,大概生活得太如意了,她心裏就想找點什麼樂子,反正風冷冷在那裏,自己不去招惹也白不去招惹。

她自有陪嫁女婢跟著,可她不喜歡使喚她,偏愛讓風冷冷來侍候。端茶倒水,送飯捶腿,頗為享受。

“啊!”夕城跳起身來,直捧著手吹氣,嘴裏憤憤地道,“你這是想燙死本夫人啊!”

風冷冷尚且端著殘留的熱茶站在那裏,心中冷哼了一聲,盈盈走上前道:“姐姐一時失了手,還請夫人不要責罰。”

“你居然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你……我今兒個非要整治你不可!”說罷便傳喚丫頭拿了自己的馬鞭過來,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握著,高高揚起來,就是要往她身上抽去。

卻不想抽過去的鞭子竟一把被她抓在了手裏,夕城氣急,待要往回收了,卻發現就是拽不動了,她臉露詫異,這女子看起來弱柳扶風,沒想到力氣居然這樣大。還沒等她考慮好怎樣才能維護住自己的顏麵,冷不丁自己的胳膊被一股力量一扯,連帶著身子也往前踉蹌了過去!她是隔著幾案將鞭子抽過去的,這下她沒有防備,狠狠地就磕在了方桌的一角上,她隻覺得腹部一陣劇痛,卻是再也直不起身來。

風冷冷默然地看著她,那馬鞭已被她奪了過來,卻隨手就擲在了地上,本想稍微給她一點教訓就夠了,可夕城竟猶自伏在地上呻吟著,臉色蒼白,看起來極其痛苦的樣子。

旁邊侍立的女婢早就嚇得全撲了上去,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糟了!夫人身下見血了!”

她心裏猛地一驚,走過去也發現了她身下慢慢滲出的血跡,直把那粉色的絲綢衣服都染得斑斑駁駁。那血流淌到了地麵上,更顯得濃稠刺眼,血腥的氣息流竄到了空中,風冷冷聞著甚是難受,心中震動,原來她……已有了身孕?

風冷冷不知,那夕城卻也是不知,那孩子不過才一個多月,眼見著就這樣沒了,夕城自然心疼不已,見著風冷冷簡直像是要把她抽筋剝皮地吞了一般,可奈何身子虛弱,連罵幾句話都要喘上好幾口粗氣。

風冷冷見此情景,隻說了幾句道歉的話語,也就回到自己房間裏去了。她瞧著窗外開得正好的桃花,被風一吹就簌簌地落了滿天,一片一片的粉色花瓣,飄飄揚揚,最終還是落在了塵土裏。她想起了自己從前畫的一幅畫,是用上好的墨潑出來的花瓣,肆意地開放著,妖嬈豔麗,隨心所欲,深色的墨跡甚至滲透了下麵的宣紙,她將那紙拿了起來,愣愣地看了許久,那時候她想,她自己或許就像一朵飄零的花,不知最終會落到何方。她麵無表情的一張臉終於露出了幾絲笑意,自言自語道:“我殺了他的孩子,他是不是會殺了我?”

旁邊立著的若萍身子一顫,看著她臉上詭異的神色,那笑容直把人身體裏的一點熱度也盡數吸光,其實她是害怕她的,“夫人……夫人還請寬心,您是無心之失,公子他……”

她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心裏明白得很,這女子雖是他費了心思才得到的,可不知是何緣由,自從來了之後就不受寵愛,如今又失手讓他失去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她的命數,大抵不會很好了。

正思量著,那衛晟卻已大步邁了進來,看到還立在窗前一動不動的風冷冷,二話沒說就上去扼住了她的喉嚨,嘴唇抿成了一道淒厲的線,眼裏迸射出駭人的光,像刀子一樣狠狠地注視這她。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他也從未有過這般模樣,隻覺得他那隻手在漸漸加力,炙熱地可怕,眼前頓時就黑了起來。

若萍嚇得腿都軟了,撲上去抱住衛晟的胳膊,可他用另一隻手把她狠狠地推到了一邊,怒吼道:“滾出去!”

待得若萍怯生生地退了出去後,他才開口,每一句話都像是從牙縫裏麵擠出來的一樣,“你到底想要怎樣?你還懂武功,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冷冷並不想怎麼樣,這次,我不是成心。”她努力睜著眼睛坦然地看著他,艱澀地說,眉頭卻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多少年了,她又一次如此真切地接近死亡。她心中閃過絲絲冷意,想起那個火光漫天的夜晚,想起那個側臉清俊的男子,眼睛酸痛,竟然像是要落淚,她極力忍住了,表情終於變得苦痛。

“你……你殺了我的孩子。”此刻他胸中隻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憤怒,她痛苦,可他也同樣痛苦,也許更甚。

“我又不知她有了身孕,”她的嘴角扯出淒厲的弧線,冷冷地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連公子你自己都未必知道吧,要論錯,也要先追究公子和長夫人的疏忽,如何能先怪到我?”

她心中隻是冷笑,這個男人,真的愛過她麼,倘若他此刻真的殺了她……

他眼裏簡直要噴出火來,手上不覺漸漸又加力,風冷冷隻覺得呼吸更加困難,不由自主地就伸手去掰那隻掐緊了自己脖子的手。

“我要讓你償命!”他看著她,眼中竟似隱隱含著淚水。

風冷冷一陣恍惚,眼前漸漸黑了起來,竟然絲毫也不反抗了,喃喃道:“那公子就殺了我吧。”

他當真是差點殺了她的,可是在看到她就要暈過去的時候,他的手還是一下子鬆開了,卻兀自保持著那個姿勢僵在原地,渾身猶自顫抖不止,連牙齒都在咯咯地震動著。死裏逃生的風冷冷匍匐在冰冷的地上,劇烈地喘息咳嗽,她的脖頸處已經有了一條青紫色的印子,又酸又痛,難受得很,她伸手撫摸,卻還殘留著他灼熱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