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結廬霧中川(1 / 3)

東方一人河邊嶼間垂釣

一根修竹釣竿

閉目枯坐

有所思

也無所思

春釣灘,夏釣潭,秋釣蔭,冬釣陽

如今已是暮春,東方反其道而用之,偏要在向陽西隩垂釣,倒也收獲頗豐,除了幾尾青魚之外,又收了一尾黃貂魚,兩尾高原野鯪,就在水邊用袖中疊刀去穢刮鰓,把一條篾荊串了,提魚搖竿,洋洋然歸來

梓語坐在一麓茅屋前,正在場院上修補漁網,見他回來,嫣然一笑,也不多話

東方從簷下提了青泥小火爐,生火烹魚

又搬了一把青岡木凳,坐在簷下,兩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話

說道這個地方,叫做三家田,也不知是那三家,難道是儂家,吾家,還有魚家,梓語戚戚偃笑,也不來理他,又說道這夜郎地界,洪渡河畔,倒是一個安靜度日的絕妙所在,梓語故作老氣橫秋,說道,這麼一條活蹦亂跳的小夥兒,躲在這麼一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陪著我這麼一個老太婆,隻怕早就想溜之大吉,不辭而別了罷

東方一聽之下,忙站起身來,拱手正正經經說,柳葉為了相救小的,這才大損功力,真身抱恙,別說不過隱遁一時,就是赴湯蹈火,千夫所指,小子也是迎頭上趕,毋敢落後

梓語幽幽一聲歎息

東方大聲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嘿嘿

是甚麼

你為什麼要這麽做

梓語悠悠一聲喟歎,也不為甚麼

你早知我天蠍第二重寒毒無解,若是假以時日,或是筋脈盡斷,形同廢人,便故意引來那勾曜,又激怒於他,他乃終南山炎蠪真人門下大士,一身火龍熔鵲功,與你那庶兄藍重晷隱然分庭抗禮,毫厘之間,三掌之下,火龍突如我的腹中,以毒攻毒,寒毒無形自解,隻是你不惜動用瓊皇仙姑所傳磬源真流,損耗煌煌玉體,化蝶之期大延,卻教我何以為報,何以為報,東方最後竟是喃喃自語,措辭婆娑

梓語嘻嘻一笑,一碗魚湯已足矣

東方忙低頭望湯,魚頭盡爛,鮮霧迷離,一時把碗盛了,恭敬奉上

兩人偃偃喝湯

梓語問到東方的家人,竟都已然故去,他原是家中唯一的獨苗,又一個小字叫做寶升,從小人家都叫他寶哥兒,他父親乃是青州府大守,後來因為地方一時遭遇饑饉災荒之年,故自領銀青將軍,統青州戍卒和隨軍家屬外出遊食,故世人呼為乞活兒部

梓語暗自欷歔,曼聲道,寶哥兒,去把人家的臥穠請出來

東方俯首帖耳,立時佝身進屋,雙手捧了一張修穠短琴,奉上柳葉

那琴乃是梓語的貼身卿家,須臾不可分離,說是自小伴她長大的心靈儂侶,就是入睡也是臥在枕邊,以守香夢,春眠勿驚,那琴腹之間,又隱隱泛出斷紋,細看之下,乃是冰吻流水斷,果然是穠麗圓潤,淑透清芳

梓語輕撥絲桐,潺潺修修,風歟樹遙

東方簷下諦聽,雲淡風輕

忽覺心口發燙,一蛹鶲鶲嘶鳴,東方抓了出來,原來是青田石塤玉版感應琴音,也欲乘風飛颺,東方犖犖發聲,正是亂石戟空荒徑夐,黃昏道陌鴟鴞驚

一者桃花渡,一者戈壁行,倒也相映成趣,激蕩發揚

此調久已不聞歟,是那遼西雄鷹回旋笳罷

柳葉賢明,說的正是

大師心路,與聞焉

康峻,字燦廷,祖籍終南山北麓之,岐山人氏,後其父遷西涼嘉峪垣,西域都護府設在河西走廊之屯田尉,積穀驛館以供帝國使徒與絲綢商旅之用,燦廷自幼和母親奚氏相依為命,承訓母教,又遍訪西伯神跡,親叩鳳凰山南麓之聖陵,暮宿鬆下,正是月圓之野,引家傳敝琴而鼓之,倏爾一客乘光而下,垂膝敝琴揮弦一曲,複又流光化去,燦廷遂通琴音,後以斫琴為生,其所製不過十餘張而已,競為宗室豪門所藏,世人稱之為岐山壑雷,應新琴試音,才始作孤館遇神,不意此曲一出,閭巷之間口耳相傳,竟然不脛而走,風聞四海,驚動天庭,又天下寒門遊俠奉為岐山之神明,空前之樂聖,亦已埋下將來禍事之肇邪,東方閉目緩緩道來

他後來又何以得罪了那虞尙

因為一個女人

王欣鹿

那王欣鹿,原是烏桓氏,後來不知為何衍變成王氏,自幼在太師府邸長大,聰慧明豔,善解音律,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一年正好及笄,便和府中婦人來到南門外洛河邊踏青遊玩,忽聽的有人在墉丘林下撫琴,欣鹿好奇之下,一人悄悄尋去,一見撫琴之人,竟是那仰慕的人,又見他龍章鳳姿,天生麗質,岩岩若孤鬆傲雪,傀俄似玉山遙傾,兩人雖是初見,卻好似前世今生,命中注定,兩人泯然無畏,攜手遁入邙山秘境之中,繯門監,遊獠,如影隨形,追蹤而來,二人喬裝打扮,亡命輾轉,這才回到欣鹿的故鄉,烏延草原,從此隱姓埋名,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