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鉛雲已經濃的化不開,冷風帶動著鉛雲微微翻滾,如同一隻大肥貓在翻身。老八打個寒顫,陳默卻覺得今天的溫度沒想象中那麼低。
裹緊身上的外套,快速轉過幾個街角,陳默拐進了老李頭的酒館。酒館裏酒氣熏天,煙霧繚繞,中央的大鐵爐燒得通紅,滾滾的熱浪夾雜著酒氣和煙草味把客人們的臉熏得微微發紅。
雖說現在是淩晨三四點鍾,可對老李頭的酒館來說,這正是熱鬧的點兒,不少礦工會提前來到酒館放鬆放鬆,周圍的居民也十分喜歡老李頭煮的熱麥酒和野麥啤。
客人們三三兩兩圍成一圈,笑聲和吆喝聲在酒館裏交織碰撞。也有人會在酒桌上玩玩撲克或是擲擲骰子,以此賭賭運氣;更有幾個喝高的家夥,賴在酒館裏的妓女身上,揩油調情,玩的不亦樂乎。
最有趣的是門前的那個鼓手,光著上身,露出虯紮的肌肉,古銅色的皮膚泛著微紅,忘我地擊打身前兩排大小不一的樂鼓,還扯著洪亮的嗓門,唱出一首韻律獨特的曲子。
“天地開玄,漫雪凍天,千樹萬樹,白花飛旋。凜風獵獵,兒郎情願,開山劈石,朔北拓天。呦呦呦,哎呦呦呦……風吹不倒的萬山嶺,雪填不盡的奉天關,江山北望極寒原,獸神江畔仍笑談,何人能使萬族俯,陳氏傲天!陳傲天喲……”
明快的鼓點帶著蒼茫的的涼意,卻催人奮進,洋溢著一股昂揚的鬥誌。不少人沉醉在鼓聲的韻律中,身體不住跟著鼓點搖擺,可是更多的人卻是輕輕搖了搖頭,狠狠灌了一口麥酒。
陳默駐足,這首歌改編於文學大家諸葛修的《奉天吟》,當年陳傲天大帝率部北征,諸葛修作為參謀隨軍出征,出奉天關之時,見天冬奇景,思及北征壯舉,有感而發,遂有《奉天吟》,此文被傳唱一時,不想被人改編成如此雄渾的鼓樂,在這天冬東南角的小小酒館奏響。
那上身****的大漢一曲唱畢,朝吧台要了一杯熱麥酒,笑嗬嗬地大口暢飲。
陳默回過神,目光迅速掃過酒館,最終落角落裏的一張酒桌上。李雷和小濤正一邊悠閑地品著熱麥酒,一邊對著酒館裏的幾個女人指指點點,不時發出哈哈的大笑聲。
見到陳默來了,兩人趕緊招呼陳默坐下,又為陳默點了一杯老李頭最近釀的新麥酒,這對總是喝老酒的陳默來說,可是奢侈品。這粗製的麥酒不比那些精釀的好酒,能耐住年頭,越新的麥酒喝起來口感越好,有一股麥香味兒,因此這新酒可不便宜。
“事情順利吧?”陳默喝了一口熱麥酒,沉聲問道。
“那當然!要知道我李雷出馬,沒有辦不成的事!”李雷拍打著胸脯,神色一凜,繼續道:“你知道礦房的王管事吧,那老貨見到血晶骷髏頭眼睛都直了,拿著個放大鏡看了好幾遍,二話沒說,直接給了小濤五個金幣!五個金幣呀!大哥!”李雷刻意壓低了五個金幣的聲量,可話裏麵的興奮和得意勁卻很好地傳達給了陳默。
“雷哥,小聲點,財不露白,低調!低調!”小濤喝著小酒,低聲提醒。
“王管事沒說點其他的嗎?比如說那東西究竟是什麼來曆?”陳默繼續沉聲問道。
“沒!那老貨捧著骷髏頭跟捧著寶似的,我看他眼睛都紅啦!還讓我們保密!看樣子,那老貨不準備把東西拿出來了。”李雷又狠狠往嘴裏灌了一口酒,“地下挖出來的稀奇東西,一般都很值錢,認識的人越少越值錢,王管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陳默沒有注意李雷後麵說的什麼,李雷提到王管事眼睛都紅了,這讓陳默一個激靈,他趕緊瞧了瞧李雷和小濤的雙眼,心底驀然震動。
他們的眼睛也變紅了,在酒館的昏暗燈光下,那種猩紅是那般清晰,在陳默麵對水晶骷髏頭雙眼的那一刻,那一閃而逝的猩紅,蘊含躁動、嗜血、狂亂、詭異的情緒,如同刀子一般的刻蝕在陳默的記憶深處。
陳默失去了以往的鎮定,他逃似的鑽出酒館,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氣,肺葉的冰冷不斷的刺激陳默的神經,也稍稍平複了他躁動的心。陳默現在隻想逃離這個小鎮,逃離礦場,逃離那個血色骷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