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丹佐,梅丹佐,你為何要出生呢?”
這是他的父母對於他的出現,所許下的唯一祝辭。
幼兒想必不會理解,所以也就不會抱怨也不會生氣。
所以當梅丹佐回想起出生時仍曆曆在目的那一刻,仍舊難以理解。
誠然,對於照養了三個孩子、支撐力已經瀕於崩解的這個貧困家庭來說,多出來這個孩子不是窮苦人家的後備勞力,而是一個摧毀這個家庭的催命符。
在這個世界上,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舍棄掉什麼,每個柯摩斯人都已有所覺悟。
然而可能是覺悟還不夠深刻吧,他的父母詛咒著他、又克扣下本已不多的些許糧食養育著他。
即使那些食物被嬰兒的腸胃消化也好,即使那些食物也隻是殘渣也好,他仍然健康的成長著。
而每日都外出工作或去野外尋找食物的父母不知道,幼年的孩子們同樣從他們的父母身上學習到了這一矛盾的行為。
他們隻是恐懼著這個多餘的孩子會奪走他們不多的口糧,又無法生出斬草除根的狠辣決心。
所以他們把他放在窗口上,任由午時的“可怕月光”輕柔地撫過著一個嬰兒的搖籃,以期那“可怕月光”能夠殺死這個可惡又可憐的怪胎。
若是如此,想必所有人都可以更加幸福。
梅丹佐想,但仍有一股股痙攣地劇痛在體內回蕩,向他咆哮。
但是。
不,我聽不到。
他聽不到它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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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將此稱之為【下一個童年】。”伊茲黎說,對於接下來的內容閉口不談。
墨丘利放在腿側的纖細指頭在匕首的刀刃邊緣——拜伊茲黎所賜,墨丘利還沒來得及去鐵匠鋪改裝自己的小心肝兒,不過好消息是,伊茲黎還有備用的一把——彈動著,這可不是什麼溫柔的信號。
“偽神是什麼?”一路上任由墨丘利盡情提問的伊茲黎反問了墨丘利一句,這讓墨丘利微微一呆,“你可不要說偽神是可以和人類和平共處的那一套神奇理論呀?”
墨丘利那紅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得彎起來,笑意盈盈,楚楚動人,“那些人的血可真是臭。”
墨丘利說的是柯摩斯上一路很神奇的少數派係,“投神派”,雖然偽神如此鮮明的屠戮著人類、將人類如同牲畜般飼養宰殺,還有人認為偽神可以和平共處——至於偽神需要的血食,可以用抓鬮或者找一批人專門從事生產嬰兒嘛,很公平哈哈哈哈哈——墨丘利並不想理會此等邏輯的內在聯係與合情合理性,對這類投神派中隻喊口號、從來不敢去找第五領【歐因】的偽神談一談自己主張的行徑也沒有什麼唾棄的必要,這不過是柯摩斯的高壓生存環境下懦弱的人類以瘋狂來掩飾膽怯而已。
雖然通常隻狩獵強者,不過對於投神派,墨丘利給與一定禮遇。
墨丘利隻是見之即殺。
投神派很少與人爭論向偽神投降的必要性或合理性,所以想必比起動口舌,動刀子才更讓他們舒服一點。
哎哎,我是如此善解人意,墨丘利想。
“投神派?”伊茲黎反而有些疑惑,直到墨丘利向他解釋清楚,兩人才明白,或許唯有第六領【斯涅恩】這等位處極北,又較少被偽神侵害的環境才給了這些“挨了打,但是並沒有痛到骨髓”的人一種和平的錯覺——其他領上的死亡人數再怎麼多也隻能給人一種“啊,那個領死掉那麼多人啊,偽神好可怕”不痛不癢的錯覺。
伊茲黎來自位於人類版圖中央的第一領【艾歐】,即使是可以說最為安逸的領地中也沒有聽說過投神派的存在,與第六領【斯涅恩】不同,【艾歐】雖然被一位賢王統治著,其周遭偽神以其強大軍力以及謀略擊殺驅離,但每年都會有多次其他領中傷亡士兵求援的消息,即使死亡數字再怎麼讓人無謂,配合上鮮血淋漓的傷殘士兵總能讓人理解偽神是何等可怕的敵人——然而,也會隻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