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攏起鬢邊的碎發，點翠小心地插入了最後一根玉簪。
如今已是蘭香殿大宮女的她再不能似從前那般樸素低調了，這一點，不論是之前鬱美人的暗示還是她自己，都是在明確不過的了。
不過點翠依然沒有像其他宮裏的大宮女那邊插了半頭的珠翠。
其實這點上，宮中也是有相應規矩的。以大宮女的規製，發間隻可插一根金簪，一根銀簪，珠玉倒是不限製。
所以，在美人如雲的後宮中，各宮的宮女們雖然謹守規製，卻依然不能避免了插了滿頭珠玉，以企圖搏聖上一眼的心態。
“姐姐就這麼去見美人嗎？”
點翠正要出門，抬頭卻見了正從門外走回來的采荷，見了她的裝扮，采荷不由問道。
點翠笑笑：“是啊。不好嗎？”
說著，她轉頭又像鏡裏看了一眼。
大宮女的服飾與從前其實並無太大差別，不過是衣裾裙袂上可鑲金線罷了。她如今穿著的，正是一身鑲了金邊白蓮的宮裙。發型也並無多大變化，流海依舊，發飾依舊，隻是多簪了根象征了身份的金簪罷了，還是鬱美人賞的。
點翠掃了眼鏡中的自己，回頭問道：“不好嗎？”
采荷搖搖頭，皺眉道：“倒不是不好，隻是我見很多宮裏的姐姐們一旦升到了這位份上，發飾都會多出好些，似乎也都會改掉流海，露出額頭……”
點翠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傻丫頭，那都是為著讓聖上多看幾眼，才做的裝扮，我學那個做什麼？”
見點翠說得直白，采荷不由一愣，過了好一會，才忽然問道：“姐姐不想嗎？”
點翠結果她新拿來的料子正仔細翻檢著，聽她沒頭沒腦的來這麼一句，不由有些驚訝，略想了想，才明白她說的什麼，不由轉過身來，正看到采荷神思恍惚的樣子，心裏立刻一緊。
想了想，她狀似隨意道：“想什麼？一朝得蒙聖寵，即飛上枝頭，野雞變鳳凰嗎？”
將手裏挑出的三匹料子小心放到凳子上，她又轉向第二支托盤，那裏整齊擺放著幾十根各色絲線編成的絛子，雖然花紋各異，色彩不同，卻都結得繁複瑣碎，或大或小，皆透著股子精致祥和的氣息。
點翠搖搖頭：“這些都不行。拿回去，讓天巧局重製。”
采荷下意識地應了聲是，過了一會，又問：“野雞變鳳凰……不好嗎？”
正低頭仔細端詳著那幾匹挑出的料子的點翠聞言一愣，隨即眉頭一皺，嚴肅地看著她：“采荷，你可知這宮裏有多少相信野雞能變鳳凰的女人？可是你見過幾個？”
見采荷失神地看著自己，點翠心中暗歎，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是嚴肅道：“你麵前這些東西，都是為美人參加半月後的宮宴所預備著的。美人擅舞，胡人擅騎，因此，此次宴會上的舞蹈必定以輕靈跳脫為主，我挑的這些料子也是如此。可是你再看看你拿來的這些絛子！”
采荷微愣，隨即便想到之前鬱美人召集全宮上下所做的嚴肅吩咐，這才收斂了心神，看著那托盤裏的絛子，奇怪道：“有什麼不妥嗎？這些都是天巧局最好的宮人所做的啊。”
點翠眉頭一皺，聲音也冷了下來：“我才說過什麼，你就忘了嗎！還是你根本沒聽進去！你自己看看你挑的這些，是要你配大禮服還是舞服你都分不清嗎！這些……這些……哪一個不是繁重複雜，與‘輕靈’二字沾得上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