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範家的一方小院,土坯的院牆夾在兩邊的小洋樓中間,顯得格外刺眼。斑斕的土坯暴露在外,被歲月狠狠的抓出道道傷痕,和一扇修補過多次的木質大門,見證了這個家族的幾十年曆史。
正對著院門的是三間青瓦土牆的堂屋,右手邊是一間夾雜著各種磚石砌起的灶房。按理來說,日落西山,正是老範家冒起炊煙的時候。然而,冬瓜的歸來,打破了老兩口子的計劃。
老範知道冬瓜是個“妻管嚴”,這次回家無非是兒媳婦想落個清閑自在,讓老伴進城照看孫子。
按理來說,照看孫子,是當爺爺奶奶甘心奉獻的事。可冬瓜的那個城裏媳婦,早已經把這老兩口的心傷的透亮。所以,一進家門,老範便坐在堂屋門口的台階上,努力地吸著煙卷。
“爸,我知道上次是我無能,笨蛋,沒有用……”冬瓜如同馴化的棕熊,蹲著老範跟前,看著灑落一地的煙頭,心中還是有些犯怵。
瓜父眼裏充滿著埋怨,瞥了一眼無能者的企望,但一想到今天在路上胡計劃的提示,心裏別是一番滋味:“好了,別扯那些沒用的!說說,這次為啥來?”
冬瓜聽到父親開了口,滿臉堆笑地湊過來:“不是因為小瓜瓜嗎?上次你和媽回來,他老鬧人了……”
“少拿孩子來要挾俺!”
冬瓜有點猜不透父親變幻莫測的想法,連忙把身子向後撤了撤,如同喪家犬似的聳立一旁。
這時,王彩蓮聽到怒斥聲,連忙從堂屋裏跳了出來,瞅了瞅兒子,又看了看倔強的老伴。
老範的怒氣未消,知道老伴有意斡旋,心裏更氣了:“看啥看……”
“你長臉幹啥的,有本事把臉和腚包在褲襠裏啊!”
“你……”
冬瓜強忍著笑,起身躲到一旁,看著倔強的公驢如何在母驢麵前服軟的。
老範瞥一眼冬瓜,暗自歎息,耷拉著腦袋,繼續吸那半截沒完的煙卷,可能在他的內心深處,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被凸現在腦中的母親影子所鎮住了。不過,一想到母親留下的那句“拿出去的,終究還會回來的。”老範心裏倒有些釋然。
王彩蓮就是丈夫肚子裏的蛔蟲,一個眼神,一聲歎息,都能猜的八九不離十:“好了,俺去……”
“為啥?”老範的兩隻彈簧腿“噔“的一下,繞著一百八十度,立在王彩蓮跟前,手指著老伴,“你就是賤骨頭,活該被人作踐!”
“爸爸爸,你別氣啊!”冬瓜看到父親動怒,忙擋在兩人中間,攔住老倔驢,“不去就不去,過去的事咱不提了,行不!”
王彩蓮顯然被自己男人的話擊中痛點,水色開始在眼珠上蔓延。
如何解開尷尬的局麵?
冬瓜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直轉:“對了,爸,媽,有件事,你倆不知道吧?”冬瓜開始借題發揮了,“我聽哥的同事說,要給哥介紹對象了……”
“啥?”老範一聽,忙將吸了一半的煙卷踩在腳下,瞅瞅冬瓜,又看看老伴,厲聲道,“這,這是啥時候的事?”
“俺咋知道,不也是剛聽冬瓜說的嗎?”王彩蓮擦著眼淚,委屈地朝冬瓜眨巴著眼,“你說,俺不去能行嗎?”
瓜父似乎明白了冬瓜這趟回家的意圖,剛才的話,讓自己隱忍著心中的不快,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台階上,思忖片刻,才犯難似得抬頭看看西邊的天空,歎了口氣:“那,那,這都幾點了,就是要去,也得明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