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就這點不太好,沈蘇看著他清瘦的身軀撐起麻衣,心裏卻吐槽:都是斜衽,連脖子都看不到。是遮擋了醜陋的,但美的也被擋著了。
看她呆呆的樣子,明揚心情大好:“起來了吧,我去看看娘親的安放。”
因為停宿了,所以要停靈,今天要繼續,確實要重新再往車上裝一次。
沈蘇隨後也下了樓,安排了早飯,又加足了水,先去看了孟小茹——再怎麼她也得看看,長嫂如母,這也不是白說的。
燒已經退了,但整個人仍舊是懨懨的,沈蘇安慰了幾句就下去看那個黑衣人了。現在也換了衣服——一身白。
進房間時,屋裏一片寂靜。也是,一個病人,還半死,肯定氣氛不好。
沈蘇看他睫毛顫了顫,知道他是醒了,但卻是裝睡不醒,就說:“你再不醒,就沒人管你了,我們一走,你肯定是要被店家扔出去的。”
她不是說著玩的,是真不準備帶他。
扶靈回鄉,怎麼也不能帶個外人,還是個打劫過他們的壞人。已經救了他,已經仁至義盡了。
“你不準備帶我了?”
果然,他絲毫沒有剛醒的惺忪,不過餘毒還在,一張臉慘白發青,那嘴唇是紫的。這麼冷冰冰的說話,很是有幾分駭人。
沈蘇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我婆母新喪,哪有帶你一個生人上路的道理?”
“但你說要救我的。”那人眼角一沉,一臉悲傷:“你覺得你這樣,是救我了?我這半身毒,如果沒人管,不出兩天,一定會死。”
沈蘇咬牙:“你就是看中我的心軟了是吧?”
對於她來說,這條人命是在她手上出的事,如果真有什麼,肯定是她的過錯——她從內心裏,接受不了。如果換成真的本土,走遠之後就把他扔下了,哪裏會帶他入住客棧還花錢請大夫?
最終也是帶上了,一個病號是帶,兩個病號也是帶。不過這人的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在最後的雜物車上,和小廝一起。
“你準備讓他在蓑笠鎮?”
明揚最後上車,然後車隊開始上路,馬車顛簸裏,他問沈蘇。
沈蘇覺得自己昨夜沒睡好,現在有點暈馬車了,靠著車廂假寐,聽他問及此,嗯了一聲。
明揚又問:“你不怕他報複?”
她頓了一下,睜開眼:“怕啊,但我又不能看他死掉,好歹那是一條人命。”
這也是理由?他皺眉。
“放心,我能帶他上路,就能不讓他出幺蛾子。”沈蘇往他身上一歪,枕著他的大腿,微合著眼。
這樣子明顯的不想說話,他也不好再問,就看著車窗外。
過了一個鎮子之後就遠了,因為出了城之後的鎮子離城近,但另外的鎮子卻隔了很遠,如果不加緊趕路,晚上估計都走不到。
孟小茹中間要求三次停車,沈蘇看著夕陽一線的時候就直接找地方歇了——就在野外。
明顯走不到了,還費那勁做什麼。
“嫂子,怎麼不走了?”
孟小茹下車方便之後,扶著韓秀過來,看沈蘇坐在車轅上,她心裏有些鄙夷,這麼野蠻的作風,有錢也遮擋不住。
沈蘇也不看她,——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是一臉嬌滴滴大小姐的樣子。
“你做了兩個月小姐就真覺得自己是小姐了嗎?前邊路還遠,再走甚至晚上都不能找個好地方住了,趁天還早,我讓他們去看看,住哪片林子裏比較好。”
之前就怕住在野外,沒想到沈蘇還真這麼安排的!孟小茹眼前一黑,差點再摔了:“嫂子,你是女眷啊!”
“我有馬車啊,雖然我是身驕肉貴的郡主,但我本質還在。”
沈蘇眼神往下落,看了一眼她的鞋——就算現在這個年紀開始纏腳,也晚太多了。
她之前還真不知道這個時代是纏腳的,直到那天和張家小姐聊過之後才知道,有錢大戶的人家裏,女孩三歲裹足,三歲的腳,就是巴掌大。沈蘇當時無比慶幸是在山野鄉村。
想想那種小腳都不動的樣子,她隻覺周身雞皮疙瘩——現在看孟小茹的樣子,難道也裹上了?
孟小茹往後躲了一下:“我總不能丟孟家的人。”
還知道是孟家?沈蘇敷衍點頭:“嗯,孟家的人你不丟最好,趕緊回車上去養著吧,明天天亮就走,中午之前能到下一個鎮子,到時候在休息。”
這麼一來,沈蘇帶著一家到虞城的同一條路,去時用了不到三天,過了兩夜,回來,卻足足走了五天過了五夜,第六天總算到了孟家莊,日子上算,已經是王氏過世第七天了。
頭七可是很重要的大日子。
回到孟家老宅第一件事就是擺靈堂。
沈蘇親自動手開始打掃,帶來二十幾個下人都不夠用,房子不大,但現在心境變了,怎麼看怎麼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