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都的雪季大概有四個月,今年十月到次年二月。
我冬雪覆蓋下的皇宮,讓人不敢輕易涉足,怕一出門就被凍成冰淩子。所以,兩個月來我幾乎半步不出鳳棲宮。
曾去過一次長樂宮拜訪太後,見太後青燈寡欲一心向佛,我便開門見山地問:“母後,可喜歡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而老太後掛著慈祥的笑意,回答說:“哀家這把老骨頭了,也經不起孩子們折騰。”
那次之後,連去長樂宮請安的步驟都省了,樂得清閑。
然後,就是別人來找我,我不是非出不可的是決計不出鳳棲宮的大門的。
最後,我一番仔細專研製下發現,最好的生活方式就是龜縮在寢殿裏,圍著火爐看些雜書。雜書其實是好東西,雖然看起來不上道,但是實用性是極強的。大多數人致力於那些生冷的正典史籍,而我偏偏喜歡看野史,至少我覺得野史的東西比正史更有研討價值,最重要的是比較有趣。
延霸的後宮傳奇尤其吸引人,不隻是女人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的問題,更是權謀智慧、心計策略的美人較量,比的是城府啊!我以前對延霸宮鬥小有研究,可以說真的是興味盎然,現在有機會真的置身其中,當然不能白白浪費時機。
延霸的天地宮不比舒逸的乾坤宮,有對所有宮人開放的無涯書齋。天地宮的大多數的藏書都在崇文殿了,那是皇帝處理朝政的地方,也不是誰都能進得。而且,後宮不得幹政,是延霸的死政策。
我真想告訴莫陽明:“不通教化,是可恥的!”
當然,並不表示,我真的敢對他這麼說。延霸不比舒逸,莫陽明也不是亓子然,要低調啊要低調啊,要謹慎啊要謹慎啊!得罪誰都可以,千萬不能得罪莫陽明老大!
不過,再怎樣說這也隻是我的個人生活,聽說後妃們的生活卻是精彩紛呈、花樣百出。別人宮裏可是熱熱鬧鬧、忙裏忙外,我這棲鳳宮嘛冷冷清清的連帶我的影響這宮裏的奴婢們也懶懶散散。偶爾聽到有人說“跟了咱們皇後娘娘這樣沒失寵又不得寵還不爭寵的主人,還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這類的話,我也隻是笑笑,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這可不能怪我,我這盤菜不合人家莫皇的口味兒。
不過,這爭不爭寵的問題要伺機而動。過於受寵的人往往失寵得也比較快,而且翻身的機會也很小,隻有細水長流才是後宮生存的王道啊!
雪化後就是春天啊,期盼的春草開始瘋長。不知道是在期待生辰的到來,還是皇兄的到來。皇兄說會來陪我過生辰,還為我準備了好禮呢!皇兄的每一份禮物都是合心的難尋的,即便是一些小禮物。
不過,皇兄要來也是有一些負麵影響的,比如說,皇兄信裏說的“吾之人見人愛而花見花開的好妹妹與妹夫相處可好?”。這個嘛,是一個深奧的問題。
莫皇經常來棲鳳宮,卻從來不留宿,除了新婚之夜。若不是,莫陽明時而不時地來鳳棲宮坐坐,而且皇帝的賞賜不斷,那麼這種皇後的寢宮就與冷宮無異了。
“金儀!金容!”我朝殿外喊了兩聲。
金儀、金容和金媛三人是翊君皇後金解語在宮外收養的三名孤女,三人的忠心自然不用懷疑。金解語死後,金儀和金容就負責服侍皇上,金媛負責服侍莫離。莫明陽倒是說話算話,竟然真的把自己身邊最得力的丫鬟放到了我身邊。
“娘娘,有什麼吩咐嗎?”兩人行了禮,金儀開口問道,金儀比金容開朗也更大膽,金容比金容敦厚也更可靠。
“金儀,你去將小倉庫裏那個綠匣子取來。金容,你去將這個交給皇上。”綠匣子裏裝的是一套完備的舞裝,而我交給金容的是一張折疊了的紙。
紙上寫的是:鳳棲有佳人,譬梅淩寒舞。
我換上那套綠色的孔雀舞服,讓金儀為我梳了一個高盤的發飾並在發間插了三隻孔雀翎,畫了綠色主題的彩妝,然後,將相應的許多配飾一一整理好。這舞服在這北方的二月天穿著還是有些冷的。
棲鳳宮的後院有幾棵梅樹,現在正是梅花淩寒獨綻的時候,積壓了幾月的雪已經融化了許多了。梅枝上,朵朵紅梅時而滴下幾滴雪化成的水。我倚在一株梅樹上,像一隻休憩的孔雀,腦海中回憶著孔雀舞的動作。
遠遠瞥見一抹明黃色的身影,精神一抖擻,一隻手臂彎過頭頂勾勒出孔雀的頭頸,另一手提起寬大的裙擺模仿孔雀開屏的摸樣,一側腰一回眸一淺笑,開始也孔雀舞的第一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