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而在那些無所作為之前,我的生活還是挺沒有時間玩的。那時候是大一,課餘時間都被各種沒有思想的例行公事占據了。可是也沒有多餘的空閑去思考那段時光的對與錯,它發生了就發生了,如同生命裏其他的小事一樣。

早上醒來已是八點半,有些已起床吃了早飯,有些則兩耳不聞窗外事,仍忽忽酣睡。買了早點拿回宿舍,忽聽隔壁一朋友嚷嚷著讓我幫他填一下表,和記者團的那張報名表一樣,不過進的是廣播台。他以為我文筆不錯,於是找到我幫他編幾句話。我告訴他我也填過這張表,不過選的是記者。因為記者團和廣播台都屬於新聞中心。他以一貫的嗓門問我是在何時,無知的我們還以為可以一起共事。後來才發現我們的確天真。

我也語氣平淡,“就在我和你們吃完飯,我說到圖書館有點事的那天中午,在路上遇到的。”

就在聊天的片刻中,掰了幾句話給他,隨口問及他加了幾個社團。11個。

我略帶驚訝的反問:“值得嗎?白白浪費一個毛主席,運氣好的換回來十張卡片,運氣差的交了錢,就沒你什麼事了。”

他打趣說朋友拉去的,不好意思拒絕。

我笑笑,沒說話。這朋友是那種大方講義氣的兄弟,可以做為一個好朋友那樣去對待。雖說我掰的那幾句話也許派上了用途,可也沒用。最後他因為酷愛踢足球,加了院裏的足球隊,每天6:30分到體育場訓練,時間上和廣播台衝突,所以吹了。初到校園的我們總是被無數驚奇所吸引,在什麼都不確定的時空裏,我們總是歡喜的太早,放棄的太快,輕易下定決心,又不想等待結果。也許我和玲子的愛情,就如同是所有青春裏該有的浪漫煙花,給人留下感動到落淚的瞬間,然後氣力用盡,掉落在腳下的草叢。

我那天去圖書館是為了見人還是看書,我也不清楚。葉詩雪,你沒聽錯,她不是我的親戚,雖然都姓葉。在我來這個學校接近一個月裏,也沒見多少次,除了上課照過幾麵。這次約她出來暫且以學習這個理由吧。因前晚,我在班扣扣群裏喊話。學習,求組隊。回複都是各種不同,有的幹脆自說自話。“你去桌球了沒?”“今晚去通宵吧!”“某和某某開學沒幾天是不是有情況啦?”

箭頭指向設置,屏蔽群消息。挑了她的扣扣,若相戀,自是白首共此生。網名通常反映了一個人的心態。我敲了幾個字。

“明天下午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好嗎?”

立刻彈出:“主人不在或離線,消息不能及時送達。”

我以為她隱身了,可是似乎真不在。“嗯嗯。”

於是我笑了。我又敲著,“能否和你做個朋友。”

“我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嗎?”

我再一次笑了。

而在這之後,我們還是有過幾次交流的。有的時候是我找她,有些時候是她先找的我。不過那時候我隻是把她當成一個好朋友,一個同班同學。我們在網上聊著,你一句,我一句。

“在。”隻有一個字和一個符號。

“嗯。”也是隻有一個字和一個符號。

那時候,我正在外麵的草坪上閱讀著一本小說,看了大概有兩個多小時了,太陽灑下來,照在身上還有些熱乎乎的。不遠處還有兩對情侶坐在那兒背對著我,沒有看的太清楚,似乎是女的很開心。男的把女的腰摟著。看她半天沒動靜,我就又問了一句,“怎麼啦,有事?” 她說,沒事,就是看到你在。

我又問,“那你又在幹嘛?”

“我在寫數學作業,算兩道題用了好半天啊。”

“慢慢寫,不過估計你得用一下午。咦?寫作業怎麼可以玩手機呢?”我略帶嘲笑和打擊的笑說著。

“我邊做邊玩唄,閑情。”

“女孩跟我不同吧,我習慣做完了再玩。”

“額……糾結啊。”

“糾結什麼,不會做的話,就放著做下一題,還是不會的話幹脆不做了唄。”

“呃…”

“你這是聽話的表現嗎?”

“嗬嗬, 我學一下怎麼做題。”

“如果你聽話的話,我可以教的更多。”

“你剛不是說你上課沒聽講嗎?沒聽老師講怎麼教啊?”

“就是三重積分嘛,高數書上不是講的很清楚嗎。”

“我知道高數書上有。你是說你可以看會?”

“我們上課不都是自己在下麵看書的嗎,老師講的和課本上差不多,書上就是詳細了點,拐彎抹角的很多,老師講的通俗一點。”其實教材本就是為初學者準備的,就是要把你繞暈,然後凸顯它的高深莫測。其實聰明人一看就明白,有很多都是廢話,浪費紙張,墨水,和我們的時間。這就是大學為什麼說自學能力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會學的人最終才能成就神話。

“呃…我也看書去,看會幾個。”

“看吧,看一遍,關上書 ,再做一遍。看不會的話別賴我啊。”

“是你叫我看的啊,不賴你賴誰?”

“好吧,可以賴我。慢慢看吧。”

“呃…你現在在外麵玩嗎?”

“為啥知道這個呀。”

“猜的呀,厲害吧。”

“我在外麵曬太陽的。”

“和同學一起吧,嗬嗬,我大概明白了。”

“沒想到你也是這樣啊?”

“難道不是嗎?”

“這個時候我通常都是一個人的。”

“為啥?不過一個人也好,可以自由的想些東西。”

“可以想些什麼?”

“可以想小說情節,可以想去旅行的一些地方,可以隨便想些什麼。”

“可不可以想你啊!”

“嗯…當然可以啊,不過你要想的強烈一些,不然我怕我感受不到。”

現在,學校裏那棵被放在牆角的青鬆,挺拔的如一塊塑料,永不掉色。雖說是在牆角,卻永遠那麼直立著。那樣,陽光才會吸收的多點。無論白天怎樣不滿足的獵取,晚上同樣會消耗得所剩無幾。所以第二天才會勢頭更勁的瘋長。那樣每天做著自己喜歡的事,就好似住在天堂。青鬆下麵的泥土也跟著歡樂,隻因毒陽被當作禮物送給了綠葉,才使得那一方土地完美無缺而不至於幹裂。風兒也讓幹巴巴的麥片在夏天裏失去了活力,滿身的皺紋讓人起不了欲望。

在夕陽時分,我漫不經心的在學校裏踱著。拿著相機,我真的是毫無所謂。我希翼的是突然閃現在視網膜上的某一幕可以打動我,然後我極其迅速的聚好焦點,扣下快門。也許是曝光的時間過長,損害了後來的觸覺效果,可那精巧的畫麵留下的想象力還在。有時候,我們對於那種事物觸感後的無盡想象要比那給我們留下視覺的直接衝擊所帶來的影響要深遠的多。憑著自己毫無戒備的放鬆感,所帶來的生理和心理上的巨大愉悅,以及靈感的泉湧,都是超前的,就如同那些樹,那翠翠青青的葉子被人們認為是新鮮幹淨的代名詞,原因是樹木沒有腳,與大地同臥。

在那個夏日黃昏,我隻拍了一張照片。雖然我走了一路,把學校又重新逛了個遍,依然覓不到一幅可以感動我的視覺。行人還很多,都是三三兩兩,填滿了整個校園。所以不論從哪個角度都有路人甲乙丙丁打擾我的心情。也確是因為我沒有像很多大師級別的人說的那樣具有一雙發現美的瞳孔,也許隻有被冠以大師稱號的人才能這麼輕鬆的說些無聊的話。別人眼中的美人在某些人眼裏可能很醜,醜的極致,徹底,最後搖身一變成了一幅佳作。我可以聽見梵高筆下《呐喊》中的那個骷髏頭說了些什麼,可是那扭曲的橋身,糅成線條的樹,天空折疊成皺紋,燈光也彎彎曲曲,這些東西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不可理喻的。

我隻好拿起相機對著樹梢和天空。遠處尖頂的房屋在不怎麼清晰的畫麵中有一種朦朧感,霧氣似的白雲像人為製造的光暈,凸顯出那房屋如同天國。

我把這張照片交給了記者團攝影部部長,算是完成了我的任務。也沒有白費我一下午的行走。記者團分為四個部門,另外有秘書部,編輯部,發行部。新聞中心下屬還有一個團體,廣播台,就是負責學校裏每天的播音任務。

我原先以為人會很少,因為播音時隻要三個人就夠了,一個主播,一個導播,一個調頻。事實是有八十多號人,沒想到竟然比我們記者團兩倍還多。台下分為很多個小組,由大二的學姐學長帶著,最後換屆的時候再從小組中選一個小組長。因為公事的原因我曾在導播間待過幾次,地上鋪了一層地毯,是為了消除腳步聲的吧。踏上去給人一種安靜莊重的氣氛。但是看到在準備念稿的學生小聲練著,沒有事的在另一間房裏談天說地,也就釋然了。

新聞組是廣播台最大的一個組,有十個人,也是最忙的,因為每天都要播。播報的內容有國外的,有國內的,少量校園裏領導的參加會議內容,都是我們小記者寫的東西。其他還有幾個組,有負責收集學生點歌祝福的,有負責播學校和社會體育新聞的,還有關於動漫的…… 這麼一大班子人,有兩個台長,都是大三的,基本上已經不怎麼管事了,隻是偶爾來慰問一下。

其實就連大二的學姐學長在上學期就不怎麼來了,每一年的伊始都是大一的在播。即使這樣,除了剛才說的新聞組,其餘的都是一周一次,每次二十來分鍾。可我還是由衷的希望他們可以真正學點什麼,而不是進了一個校級組織打醬油,打完了一瓶又一瓶,樂此不彼。

我把這事說給阿信聽,他沒有露出任何不同尋常的表情,依然那麼淡定。我們沉默了一會,他給了一句:

“基本上所有其他組織都差不多,他們懶惰又好色,就是一兩個權力欲大的貨色帶著一群剛入大學什麼都不懂的傻帽學生在哪兒七搞八搞。說白了,很大程度上都是為了自己。最起碼本質上都一樣,真正為了別人,受了別人的感動而真心付出的少之又少。”

也許你說的對,小組織中完全是為了某些人的利益,而且有很多不必要的累贅,這種麻煩有來自外界的,也有自身的某種缺陷,這些東西都在程序式的進行著。推選主席不是看誰有能力,而是看誰比誰二逼。靠,為什麼一流大學會出現三流學生,我完全不能理解。”我說話時有些激動,可是這激動是我極力想要控製住的,我不想這麼輕易的就表露出來,可是那時完全是不能自已,好像是預先調好的,我說的話跟我自身沒多大關係。好像是某些人,或者是某個人借著我的嘴巴說出來了一樣。我明明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因為我一個憤青而有什麼不同,可是我還是說了那些話,我覺得我身後的某個人借著我的嘴巴說的正是我想說的話。

“那你打算不幹了嗎?”阿信好像蠻感興趣一樣。

“幹,為什麼不幹?幹他個翻天覆地,地老天荒。我還要當頭了,如果我當了頭頭,我會讓整個團體從頭到腳進行整容,因為它長的太難看了,腦中還存留有某些毒素我得清除。”

“嗯哼,那你的誌向真遠大。”

真不明白,一個存留了那麼久的組織到現在還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能說明什麼。包括所有都沒有一個我瞧得上眼,它們看起來很高,卻瘦得像一個竹竿,吹口都能倒在臭水溝中。我現在每天晚上修經濟學雙學位的課時,尤其是市場營銷和西方經濟學會萌發一係列的想法,一個小協會竟然有四個副頭頭,加上小頭目十幾個,即使是身兼兩職,也有十四五個領導,總共才隻有三十個人左右,這樣的不合理性。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就在我們自己的協會裏,沒有什麼生存理念,完全是一種快餐式的娛樂活動,我雖然說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非要它有一個可以讓整個組織信奉的東西,但是我既然來了這個組織,有機會當選頭頭,那我就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改變它。但我想,這樣的改變其實並不一定能推行,因為想改變的人少之又少。因為世上貪心的人很多,整個機構裏的人都貪汙了,如果你不貪,你怎麼在這裏混下去,家裏還指望著你光宗耀祖了,可不能為了這種小事犯糊塗。拚死拚活,辛勤勞苦爬到了一個位子,剛接觸點內幕,就因為你不守規矩,或是壞了規矩,那怎麼行。所以這個體製容不得你,這個體製中的受益者更是巴不得你早了結。所以是這個遊戲規則有點問題,可是誰都沒想過要去改變什麼。麻木也是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