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明玉徑直向山下而去,在黑夜中走過了一回,對這路徑也算的上輕車熟路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見到了錦城大門。她一路下山而去,一路照直往藥廬方向去了。誰知道走到了門前,卻見到一圈好事人群圍在前麵,議論紛紛,明玉搶上一步,隻見藥廬大門四開,有人從屋中竄出來,手中拿著藥材瓷器。當先一個男子大叫道:“沒什麼好東西,都是些幹巴巴的藥材。”
明玉立即伸手拉住那男子的領口,怒道:“誰讓你亂翻東西啦。”那男子怒道:“管你什麼事情了,管東管西的做什麼!”人群中便有一個婦人勸解道:“徐大夫也算是福澤鄉裏的好人,你也不必趁著亂時偷人家東西。”那男子“哼”了一聲,把手中拿到的藥材並上許多瓷罐、酒杯之類一起丟在了地上,憤憤不平地走了。另外幾個男子見明玉扯住那男子分辯,早就灰溜溜的跑了。明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低頭撿起了地上的東西,往屋子裏麵去,隨便放在了桌子上。便急急去找營花景。
她一路掀開了簾子,口中焦急叫道:“花景,花景,你在哪裏?”卻見廳中地上胡亂擺放著草席被褥,屋中箱子、櫃子都被翻開,亂糟糟的,櫃子中的東西也是散亂的一地都是。她轉入後院前的小屋,隻見出門前睡著營花景的床鋪上,被子扯開了,卻沒有折疊,用手一摸,還是溫熱的。那枕頭之上,兀自耷拉著營花景的幾根頭發。明玉心中大痛,咬住嘴唇,眼中一陣濕潤。心道:“到底是誰人抓走了花景啦?是神火教的人,是阿曼夫人,還是青城派的人?花景病的這樣重,他們要把他帶去哪裏來?他一下床走路,定然全身都痛,怎能帶著他走來走去了?”又想:“這被子還是溫熱的,總歸不會走了太遠。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找到他才行。”
她幾步搶出門去,要找人問明營花景的位置。眼中淚光閃閃,神色卻很是果斷堅毅。卻在這一刻,聽見牆後有個虛弱的聲音輕聲呼喚道:“小仙女,是不是你?”
奚明玉恍然回頭,隻見營花景捂住胸口,臉色虛弱發青,蹲在牆角上。臉上卻兀自對著明玉露出了一個由衷喜悅的笑容。明玉微微一笑,長歎了一口氣,道:“花景,你原來在這裏。”她快步走來,瞧著營花景臉上的細汗,發散的瞳眸,知道他痛到極處。帶他反身回到屋中,先睡在大廳裏的矮榻上麵,自己順著柳媛曾經的指點,從院中的藥廬裏麵選出了幾位有鎮痛功效的藥材,搗爛做了藥渣,要花景含在口中。
那藥渣沒經過水煮,味道大是奇怪苦澀,但營花景本來便過慣了艱辛的日子,平素裏便是別人吃剩下的殘羹冷炙,對他們這幾個孩子來說也是難得的好東西。那酸澀的葉子、草根,也是天冷時節必須時時咽進肚子的要緊東西。若是挑肥揀瘦,還顧忌食物的味道,便早就餓死了。他心中隻覺得:“這是小仙女給我搗好的藥啊。我平生第一次,生了病,有人給我搗藥。”把那藥渣緊緊咬著,隻當作靈丹妙藥一般。
明玉坐在床沿,瞧著花景吞吃藥汁的樣子,皺緊了眉頭,神色大是苦惱。卻瞧見營花景臉上竟然有幾分平安喜樂的神色,不禁問道:“花景,藥汁苦不苦,你身上痛不痛?”花景道:“小仙女,我沒事,我此時此刻已經很好了。比我這短短一生度過的很多日子要好的多了。”
明玉聽他這話,很是不解,待道仔細瞧他模樣,他神色平淡,臉上帶笑,實在是身上的苦痛也比不上他心中的平靜歡樂。明玉眼圈一紅,輕聲道:“如此說來,你這短短一生,便是比我想象來的更加苦難啦。”繼而微笑道:“這樣一來,你往後的日子,隻會比今日更快樂,卻不會比今日還要難過幾分。”花景臉上露出羨慕的神色,道:“我也不敢想的多好。”心道:“便是有你這樣擔憂的瞧著我的眼神,我便是病的更重一些,全身疼的昏死過去,也沒有什麼不好啊。”
兩人相對,笑意盈盈,隻是坐著,不必說話心中也很喜歡。營花景心中歡喜的緊了,隻覺得心跳的很快,腦子更是一片空白。過了一會兒,漸漸醒過神來,忽然道:“哎呦!有一件要緊的事情,我倒是忘了說啦。“明玉道:“哎呦,是柳姐姐的事情是不是?我瞧見你不見啦,連屋中這些人的去向也來不及顧及,實在很是不好意思。”花景心道:“竟然有這樣一日,我在小仙女的心中,比旁的許多人都要重要很多。”哽咽道:“那也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