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忽而綴雨成珠,濺起香寒。
冷香縈繞蘭亭軒,未掩的窗飄入絲絲冬雨,窗台上被雨水打濕,晶瑩地水珠一滴一滴地沿著牆壁滴落在地。
蘇落雪傷勢未愈,臉色有些慘淡,靠在床榻之上望著屋內一盞黯淡的燭光,射出窗外,一層一層突破雨中千重珠簾,最後黯淡而逝。
她,似乎在這個夜裏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翻身而起,穿好繡鞋,披好衣衫,動作很輕緩,卻也沉重。
她走至妝台,靜靜地凝視著那支安靜地躺在紅木案上的珠釵,嬌豔地粉色彼岸花含苞待放,在燭光地照耀下愈發閃耀。
凝了片刻,也不知想了些什麼,抓起那支珠釵便出了門,雨聲淅瀝地響徹相府的黑夜,她的步伐走的很急,回廊深處飄蕩著她那細碎地腳步聲。
出了蘭亭軒,她亦沒有打傘,徑自走入那磅礴的大雨中,淋了她滿身雨水。
一陣寒風吹來,卻像是吹醒了她。
疾行的步伐猛然停住,抬手,望著手中依舊在被雨水衝刷著的珠釵,她似乎憶起那日在灶房中,荀洛將這支珠釵插她發髻上時說的那句話。
如你遇見這花,如我遇見你。
如果你遇見這朵彼岸花,就如同我遇見了你。
“原來,他已經告訴過我了……”她沙啞地聲音呢喃著,隨即笑了。
無力地垂下手,此刻的心境已經平複了許多,也許被冬日的雨水所澆醒,她朝前方走去的步子慢了許多,眸子裏原本的恨意與激狂也瞬間消逝地無影無蹤。
“叩叩叩”
一聲清脆地敲門聲伴隨著淅瀝的雨聲響起,在寂靜地書房內顯得格外清晰。
正掌燈看書的荀洛放下手中的書,開了門,闖入眼簾的是蘇落雪全身濕淋淋地站在門外,一雙靈動地眸子正直勾勾地看著他。
他一愣,隨即拉著她的胳膊,要將她往屋裏帶:“你的傷還沒好,怎能淋雨!”
她立刻甩開他拉著自己胳膊的手,依舊站在屋外,冷冷地看著他。
荀洛看著那雙眸子,似乎想要將他整個人看透一般,心中有某一處被牽動著,輕聲問:“你怎麼了?”
“上元節你是故意引我出去,想要殺我是嗎?”蘇落雪的聲聲質問在寂靜的雨夜中格外響亮。
“我為什麼要殺你。”荀洛的話還未落音,蘇落雪立刻接道:“你怕繼續留下我的命會壞了你的事,更想借我引出荀夜,想要殺他,是不是!”
荀洛的目光由最初的淡然漸漸轉變為冰冷:“是荀夜告訴你的?”
“難道不是嗎?上元節,你不和家人過,卻把我引出府,在熱鬧擁擠的人群中與你走散,我走到北郊又那麼巧被三名黑衣人劫殺。殺我的時候,他們口口聲聲說我會壞了事,必須斬草除根。”蘇落雪一邊說一邊冷笑著,發間還不斷有雨水滾落,她所站的地方已經濕了一大片。
“就憑這些,你就認定是我派人殺你?”荀洛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齒地問著。
蘇落雪仿佛聽不見荀洛說的話,靜靜地看著他許久,似乎有無數的思緒在腦海中飄蕩而過,最終她終是不再說話,轉身衝出回廊。
荀洛站在原地,看著蘇落雪奔入雨中的身影,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隨即亦追了上去,狠狠地扯住她的胳膊,不讓她離去。
“蘇落雪,原來你對我就隻有這麼一點點的信任嗎?”
“在你眼中,我是一個為了權力而去殺你的人嗎?”
“既然再見,何必相問。最終我們還是要相問嗎?”
一連三句,問的真真切切,蘇落雪隔著雨簾,看著荀洛的麵容,始終緊緊握著珠釵地手隱隱顫抖著,她似在用盡全力握緊那支珠釵,生怕它會從手中掉落。
蘇落雪笑著搖頭,淚水合著雨水滾落臉頰,此刻渾身的冷,皆比不過心冷。
“到如今,你還要我如何去信你。”她的話,頓了頓,隨即才蒼涼地喚了聲:“風影。”
荀洛一僵,緊撰著她胳膊的手,一分一分地鬆開。
“其實你早就用珠釵上的彼岸花告訴我你的身份了,當你將這珠釵送給我的那一瞬間,我隻認為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的東西,我將會好好珍藏,殊不知你僅僅是想用這珠釵來表明你的身份而已。是我傻,我聽不出這弦外之音。”
他站在雨中,任那狂風暴雨侵襲,一動不動,隻字不答。
“從第一次在侯府中見你,我就覺得你熟悉,但是你生的那樣美,美的令人炫目,讓我忽視了那份熟悉。第二次在書房中再見你,我依稀覺得你熟悉,但你有人盡皆知的南昭侯二子的身份,使我沒有深究下去。後來,你莫名其妙地就要放我走,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你是真的將我當做朋友,放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感激你,所以後來嫁到侯府,我第一個探視的人便是你,我以為我們會是知己,我以為我們真的可以不相問。但,從頭到尾都是你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