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祿二年 秋
突厥三股軍隊直逼莞城,斬殺城主,朝廷大怒,相國荀夜主動請纓,興兵討伐。
帝君授荀夜天下兵馬大元帥,統領十萬大軍前往莞城鎮壓。
一霎風雨秋無痕,北風淩然臨冬寒。
烽火硝煙外,黃塵滾滾,篝火璀璨照亮淒暗的夜空。
軍帳數名將領不斷來回走動,連連歎氣。
荀夜麵色冰冷地坐在首位,眉頭緊蹙,目光中隱泛寒光。
“元帥,怪屬下決策失誤,未覺察到突厥蠻子竟然有這一手,提前發覺我軍埋伏在雲穀,竟從後邊分四路包抄,我們軍潰敗。蘇兄弟在奮戰中也失手被擒,隻怕落入突厥蠻子手中遭受淩辱……元帥,這次是末將的過失,末將願將功折罪,領兵直搗他軍帳,救出蘇兄弟!”李俊滿臉自責,字字句句悔不當初,自攻打突厥以來,我軍一直捷報頻傳,逼得他突厥蠻子連連後退數百裏,卻慘敗在這至關重要的雲穀一戰。
此次一戰,他是前鋒將領,奉命埋伏突厥大軍,卻反中突厥埋伏,潰敗而歸,竟把蘇三兄弟給落下。
他是知道,這個蘇三兄弟在莞城就與元帥並肩作戰,此次再次帶他上陣,可見元帥對他的器重,連日來也隱約覺得他與元帥的關係非同一般。
曾有將士傳言,這個蘇三是元帥的妻子,蘇落雪……
這些也都僅僅是猜測,也無人敢去證實探究,元帥的脾氣,他們一向是知道的。
“李將軍不必自責,此次埋伏行動是走漏了風聲,罪不在你。”荀夜終於發話,“蘇三暫時不會有事,突厥軍未當場斬殺他,反倒是生擒他回軍帳,定是有自己一番計較。”
“不應該呀,蘇兄弟隻是我軍的一名小將,他突厥人怎知要抓了蘇三另謀計策?”李俊甚為不解。
“我軍有細作。否則這雲穀一戰本該是我們完勝,卻反倒讓他們打的潰敗,而他們生擒蘇兄弟,定也是早早知道他與元帥的關係非同一般。”將軍陳浩然立刻出聲道。
“奸細一事,我們暫且放下,靜待突厥大軍的消息。”荀夜深深吸了口氣,才說罷,一名將士急急地奔入軍帳,跪地捧上一封信箋。
“元帥,突厥命人送來一封信箋,請元帥親自過目!”
荀夜立即起身,接過信箋,隻見裏邊寫著洋洋灑灑幾行字:“荀大元帥,明日午時孤身前往突厥軍帳,否則,你將收到蘇三的首級。”
看罷,荀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目光內凝著嗜血地寒氣,周遭的將軍皆驚,忙問:“元帥,上麵寫著什麼!”
荀夜緩緩平複了片刻心裏的湧動,將手中的信箋遞給李俊,眾人紛紛上前看信。
“這群突厥狗簡直是癡人說夢,竟要元帥孤身進入他們的軍帳,任他們宰割嗎?”眾將士憤憤怒罵著。
“她……是隨我來的。”荀夜的聲音空靈而寂然,恍惚間憶起了數月前接受皇命的那一夜,他與蘇落雪靜坐在石亭品茶,她含笑著問:元帥要不要我尾隨你前往莞城上陣殺敵?想來,我們也是在莞城結緣的。
當時他沉默了許久才道:不行,此次突厥一戰不如你所想像中那麼簡單,很有可能送命,你不能去。
她低頭抿了口茶,隨即笑了笑:在康國軍帳中,我們又何嚐不是可能會送命,我蘇落雪何時怕過?況且,我曾說要與你並肩征戰天下是說假的嗎,你可不能反悔?
看著她靈動的眸子閃爍著幾分急迫,他的心頭湧過一抹熱流,便同意了。雖然知道此次一戰會有危險,但他還是帶上了她,總覺得身邊有她在,才能安心。
“元帥,萬萬不可,他突厥要你孤身入軍帳,定是要至你於死地,你是這天下的統帥,你絕對不能有事。萬不可為了一個小將,至自身安危於不顧啊!”一聽到元帥竟然有要答應的意思,眾人紛紛跪地請求,滿臉急色。
荀夜揮了揮手,一掃跪地的眾人:“本帥自有主張,你們都退下吧。”
“元帥!”眾人不死心,仍急呼著。
“退下!”荀夜冷瞅他們一眼,這才駭退眾人。
“李俊,你留下。”在眾人出去的那一刻,荀夜留下了李俊單獨在軍帳內一整夜。
風煙四起,寒風淩厲,荒山聚嘯雲黯垂。
荀夜騎在一匹棕色駿馬之上,一身鎧甲,清冷的俊顏在北風的狂嘯下更顯冷峻。
他的身後跟隨著一支千來人的軍隊,李俊始終緊緊跟隨在荀夜身後,握著韁繩的手隱隱泛白,目光中含著從未有過的嚴峻。
突厥軍帳守衛嚴密,守衛凶光颯颯地盯著麵前的這支隊伍,渾厚地怒聲響起:“你們,全部退下,大帥有令,隻準荀夜一人入帳。”
荀夜冷笑一聲,從馬上翻身而下,正欲步入之時,那名守衛上前便攔下他,從他腰間將那把佩劍奪下。
李俊滿臉怒色,怒喝:“休得無禮!”
“你們就在此處候著。”荀夜揮手喝止李俊。
“元帥,萬事小心!”李俊仍舊擔心不已,雖然昨夜元帥已布置好一切,但這兒仍舊是突厥人的軍帳,危險重重,隨時可能喪命。
荀夜沒有回頭,隻是邁著矯健地步伐隨著守衛步入了軍帳內,而李俊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低頭在一名將士耳邊低語了一句話,將士聽罷後便匆匆離去。
荀夜一路尾隨,途經數個軍帳,能感受到所有突厥士兵都含著殺意看著他,卻始終沒有人動手,隻是任他朝正中央的主帳而去。
主帳前有一方空地,戒備森嚴,侍衛持刀拿戟守衛著主帳。
而他,一眼就看見了被捆綁在木樁上的人,她仍舊穿著鎧甲,豎起的發髻早已經散落下,被風起淩亂四舞,烏黑的發絲隱隱擋住她臉上的絲絲血跡。
她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慘白的臉上閃過一抹驚詫,深深地對上他的眼瞳,仿佛在讓她安心。
荀夜,是為了她而來嗎?
看著他一步步朝軍帳內走去的步伐,她的心中湧現一股熱流直逼眼眶。
步入軍帳,隻見軍帳內突厥大帥熾烈正一口飲盡大碗中酒,見荀夜來了,抬起袖口便抹去灑在胡腮上的酒水,哈哈大笑一聲:“元帥對手下真是情深意重,竟真敢孤身前來。”
荀夜冷睇他一眼,負手立於他麵前,冷聲問:“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熾烈一笑,將桌案上擺放的折子朝荀夜丟了過去:“這些,隻要你答應,今日你與外邊那個人皆可安然離去。”
荀夜穩穩地接住了那封折子,攤開草草地掃了一眼,大致寫著天朝與突厥十年不戰,每年進貢突厥一千萬兩黃金,並割讓八座城池於突厥所有。
冷笑著看罷,荀夜將折子合起:“如若我不答應呢?”
“那今日便是你與他的死期。”熾烈仍舊笑的張狂,隨即又道:“如今元帥你手握重兵,在天朝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點小要求你完全可以自行做主。不過是損失幾座城池,一些黃金,便能換得你們的安然,想必這樁買賣很劃算啊。”
聽罷,荀夜倒是淡然而笑,滿臉嘲諷地道:“你突厥的如意算盤倒是打的響亮,不過,你以為如今的形勢由得你與天朝來談條件嗎?”
熾烈一愣,顯然不明白荀夜這話的意思。
荀夜將那折子重重地甩在地上:“即便是荀夜今日在此喪命,也不可能會同意這些可笑的條件,更何況你突厥十萬大軍早已是我天朝的甕中之鱉。”
語罷,一名士兵滿臉焦急之色衝進帳內:“大帥,情況不妙,東路軍遭伏擊,全數潰敗。”
“什麼!”熾烈滿臉詫異,正待詳問,又一名士兵衝了進來,大呼:“由忽將軍率領的前鋒軍隊遭襲,被困峽穀,情況危急。”
熾烈聽著幾個消息,愣了許久,喃喃低語:“不是有密報天朝的五萬大軍今日秘密尾隨著荀夜來此,埋伏在帳外各地等待情況嗎……我前方軍怎會……”
“所以大帥你以為我大軍隻留了五萬在軍帳,故派了幾路大軍偷偷想要襲擊我軍,企圖以多勝少,來個一網打盡是吧?”荀夜冷笑著接下他的話。
聽到這裏,他仿佛想到什麼,拍案而起,瞪著荀夜,指著他道:“荀夜!你竟然給老子耍陰的!”
“既然大帥要在我天朝軍中安插細作,那我便用這細作給大帥帶消息呀!你真以為我荀夜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會為了一己安危調動五萬大軍隨我來此護安危嗎?我軍八萬大軍早已兵分四路,截取你幾路大軍。”
熾烈聽到此,一陣恍惚,跌坐回椅子,不能接受此刻突然的變故。
“大帥以為隻有你懂得在天朝大軍中安插細作,我們不懂嗎?你突厥軍隊中亦遍布著我天朝的細作!”
“好,好,好!”熾烈一連三個好字,目露凶光,狠狠瞪著荀夜:“荀夜真不愧是荀夜,用自己的性命來賭這一仗的勝算,既然你要我突厥全軍覆沒,那我定要讓你陪葬!”音未落,身躍出,虎爪功鋒芒畢露,朝荀夜的心髒口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