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昨夜在你這就寢的?”尖銳膩人的聲音回蕩在屋內,冰冷的聲音裏還藏著幾分審判地味道。
自來白蘭軒那一刻起,阿希婭便用審視與不屑地目光看著一副沒睡醒模樣地蘇落雪,眼角微微有些黑眼圈,以及未精心打理過的發髻,樸素地衣衫,絲毫瞧不出有任何光彩奪目的特質。
“回娘娘,是的。”蘇落雪的聲音低沉,她確實未睡好,記得她正沉睡過去後便被紫羽喊醒,說是麗貴妃駕到,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提醒她當心。
昏昏欲睡的她早已全身無力,眼皮打架,可她也明白,必須從床上爬起來,這個麗貴妃想必是來興師問罪的。
昨夜她的大婚,本該在她寢宮內就寢的帝君卻來到了白蘭軒,換了她,也會憤怒。
“那真是奇怪了,一個連封號都沒有的女人竟留帝君在屋中過夜,誰給你的膽子!”阿希婭說話也不拐彎抹角,才就坐,冰寒的怒火便直逼蘇落雪。
蘇落雪立於正廳,精神雖然不好,卻也不卑不亢,絲毫未被阿希婭的冷厲震懾,隻是淡淡地答道:“昨夜帝君太累了,便在白蘭軒就了寢。”
“好個帝君太累了,你可知昨夜是本宮與帝君的大婚之夜,你竟然耍弄手段將帝君留在此處,你該當何罪!”阿希婭越說怒火越盛。
“帝君要留在白蘭軒,怎能怪夫人。”紫羽卻在此時站了出來說話。
“狗奴才,本宮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了,來人,給我掌嘴!”阿希婭立即吩咐隨身兩名太監,他們立刻上前狠狠地抓住紫羽就要動手,蘇落雪一見這個場景,正要開口,紫羽卻是靈活的一個閃身便避過了他們的鉗製,隨後單腿一勾,便將兩個太監踢到在地,紫羽冷冷地看著阿希婭:“夫人雖未受封,卻也不是任何人便能欺負的,誰若敢對夫人不敬,紫羽定不輕饒。”
“好個忠心侍主的奴才,以為會區區幾個花拳繡腿便能在本宮麵前放肆?”阿希婭氣的臉色發白。
“夫人再怎麼說也是帝君的原配夫人,隻是時機未到,不能受封。單看昨夜帝君留宿白蘭軒,便可知夫人在帝君心中的地位,你若是真敢動了夫人,帝君定不輕饒。”紫羽一心護主,絲毫不畏懼坐在麵前的是麗貴妃。
阿希婭怒極反笑:“好,本宮今日動定了蘇落雪,倒要看看,帝君會怎個不輕饒法。”說罷,掌中暗暗凝內力,正待逼出,卻聞堂外傳來一陣嬌柔地笑聲,淺淺傳來。
“才入白蘭軒便聽到裏邊有聲音,真是熱鬧啊。”荀語神色淡然,嘴角卻掛著笑意,舉手投足間皆是嫵媚風情。
“參見長公主。”堂內眾奴才恭敬伏拜。
“起罷。”荀語一揮手,盈盈目光看向阿希婭:“這就是康國來的阿希婭公主吧,果然如傳聞中一般,美豔動人。”
阿希婭收起掌勢,凝目看向荀語:“你是升平長公主。”
荀語頷首,笑著走近阿希婭:“剛看貴妃你剛才起掌勢似乎想與紫羽比試一番?那你可是挑對了人,紫羽自幼便跟隨皇兄身邊為貼身侍衛,倒也學會了皇兄的一招半式,你們比試起來肯定有看頭。但是這畢竟是天朝後宮之地,不比康國,阿希婭公主你是王最寵愛的女兒,他能任由你胡來。這後宮之地,畢竟還是帝後掌權。若是你們在後宮動手之事傳到東宮,隻會讓人抓了把柄去。”
“那又如何?她還能把我怎麼樣?”阿希婭聲音裏滿是不屑。
“也許麗貴妃您在康國可以任意妄為,但這裏是天朝,您的父王不在身邊,何人能夠保你?而我們的東宮帝後娘娘,她的親哥哥是這天下第一首富,如今又被封為當朝一品大學士,更重要的是帝君登位,他有很大一份功勞。”荀語雲淡風輕地將其中利害告知於她。
阿希婭明白她雨中暗藏玄機,卻仍舊道:“即便是這樣,本宮也不能認一個狗奴才欺負了去。”
荀語掃了眼一臉戒備的紫羽:“紫羽,還不給娘娘跪下認錯?”
紫羽滿臉不情願,卻瞧見荀語的眼神,也隻好勉強跪下,冷道:“紫羽求貴妃娘娘恕罪。”
阿希婭冷眼看著跪在跟前的紫羽,也不喚她起來,似乎仍不解氣。
“麗貴妃是聰明人,不要被有心人挑撥了去才好。”荀語繼續道。
“有心人?”阿希婭一臉不明白。
“自古以來東西二宮便是水火不容,麗貴妃初來乍到也不了解天朝這個中利害,而你太單純了,就這麼貿然地跑來白蘭軒大吵大鬧,偷笑的隻有那些有心之人。而帝君向來不喜後宮爭鬥,尤其是有人對他喜歡的女人下手,帝君是不能把你怎麼樣,但你若就此失了他的心,那你這一生將在這冰冷的西宮寂寂生存下去。”
荀語說的這些話讓阿希婭恍然大悟,才明白昨夜安然稟報說查不到帝君去了何處,沒過片刻,又有消息傳來說帝君在白蘭軒過夜,這不過是有人故意放話出來,要借用她的手來達到目的,她竟然也就中招了。
阿希婭臉上的怒氣全然消逝:“為何要對我說這些。”
“我喜歡真性情的女子,覺得麗貴妃是一個值得交朋友的人。”
阿希婭沒有說話,目光掃過跪地的紫羽,最後投放至蘇落雪身上,也未再刁難她,隻道:“本宮乏了,回宮罷。”阿希婭走了幾步,卻還是停住了步伐,笑道:“謝謝長公主今日的提點,長公主這個朋友,阿希婭交定了。”
荀語看著阿希婭消逝在正堂的背影,鬆了口氣,看著跪地的紫羽冷道:“虧你在荀夜身邊待了這麼長時間,做事竟然如此不知輕重。”
“麗貴妃來此,顯然是不懷好意,我們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紫羽仍舊不服氣地說。
“麗貴妃更不是好欺負的,且不說她是康國王最寵愛的女兒,又是西宮之主,阿希婭公主從小便在軍帳中長大,你的那點花拳繡腿在她麵前根本就是三腳貓功夫,她若與你動手,隻怕要將你打傷打殘了。好在她雖然刁蠻狂傲,卻也是個真性情的女子,沒有城府心計,否則單憑本公主那幾句話就能化解這次的事嗎?”
“好了,長公主,紫羽也是一時護主心切,不要再責罵她了。”蘇落雪上前打了個圓場,同時也示意紫羽起身。
荀語冷睇紫羽一眼:“行了,你先下去罷。”
待紫羽退下後,蘇落雪長長地歎了口氣,找了張椅子便無力地靠坐下去,整個人軟綿綿地,無精打采。
“這麼累?昨個沒睡好?聽聞皇兄昨夜把你折騰壞了吧……”說到此處,荀語曖昧地笑了起來。
蘇落雪瞪了她一眼:“今日若非你來解圍,指不定會鬧出多大的事端。”
“都怪荀夜,什麼時候不好,偏偏挑在與麗貴妃大婚當晚來你這兒,更何況你還未被冊封,這算什麼事啊。”荀語一臉不滿。
“他也有他的難處,我不怪他。”
荀語聽到這兒,笑了笑,目光閃過苦澀,被蘇落雪抓住:“你怎麼了?”
荀語歎了一聲,有些吞吐:“我……我在禦花園看見了……”
“看見了誰?”第一次見荀語這樣吞吞吐吐的,蘇落雪的好奇心被激起,坐直了身子,往下問道。
荀語蹙了蹙眉,深深吸了口氣,才道:“記得我曾經與你說過,我與一個窮畫師相愛,最後被父親硬生生拆散的事嗎?”
“記得,難道你看見他了?”蘇落雪一驚。
“是的,剛才就在禦花園內,我看見他了。真不知是否天意弄人,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卻沒想到如今他竟然成為禦用畫師出現在我麵前,那一刻我差點忍不住失態……但我知道,我不能與他相認,我隻怕這樣會害了他。”荀語的眸光中滿是哀傷。
蘇落雪了然地點點頭,似乎也與她一樣沉浸到悲傷中:“當初你們身份有別,不能在一起,如今更不可能,你貴為長公主,若非王公貴胄,沒人匹配的上你的身份。”
荀語諷刺的笑著,眼眶慢慢溢出淚光:“門當戶對,永遠說的都是門當戶對,難道身在皇家就沒有權利選擇自己所愛的人嗎?”
“荀語……”蘇落雪輕喚一聲,卻不知該如何勸她,反倒自己也有一抹心痛縈繞在心間:“當初我嫁給荀夜也不過是門當戶對的聯姻罷了,我想,若是沒有當初在莞城的相遇,也就沒有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如今,我已是蘇家罪臣之女,要冊封我難如登天,這也就是所謂的門當戶對吧。”
“可至少你們能在一起,可我與他,相見卻陌路。”
“有一種愛,不一定要彼此相守,隻要心在一起,那便足夠了。”
“我明白,其實我早就看透了,這些年來我從未奢望過什麼,隻要他過的好,我不會去打擾他的生活……”說到此處,荀語的淚已經潸然而落:“我也聽聞朝中有些傳言,荀夜要給我與荀洛賜婚了、,今年我也二十一了,年紀這麼大,也該出嫁了。嫁給一個有權有勢的貴族子弟,進一步鞏固天朝的皇權,也許我就能忘了他。”
蘇落雪起身,走至荀語的身邊,緊緊擁抱著傷心落淚的她,輕撫她的背脊:“再大的傷痛,都會過去的。”
華修身著朝服,早早地便與眾大臣恭敬地立於大殿內等候帝君上朝,自從前幾日收到華雪派人傳來的信後,他一直在猶豫著該如何辦。
華雪,似乎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