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長公主的死,為整個皇宮憑添了幾分哀怨之氣,帝君有令,為悼升平長公主,宮人皆著素衣,不得飲酒食葷一個月,有違令者杖責八十。
而雪華宮,依舊寂然,自長公主薨後,帝君已大半個月未再來到雪華宮,也未再踏入朝凰宮一步。
所有人都暗暗揣測帝後與華妃已失寵,可卻未見帝君召麗貴妃侍寢,也廢去了選秀之製,變得不近女色。宮中私下議論紛紛,太後也為此事與帝君鬧過一次。
當流言蜚語愈發愈多,唯有蘇落雪的心卻越來越沉,她知道,荀夜隻不過在完成對她的承諾罷了。
華雪與阿希婭是他不得不娶的女子,而廢去選秀卻是為了她。
可是荀夜不知,所謂帝業如畫,不僅僅隻是廢去選秀,她更想要的是這帝業如畫一般美,沒有任何汙點,瑕疵。
但荀夜對荀語的無情讓她害怕了,若有朝一日,她若犯錯,他是否也會如此無情。
“娘娘,華修大學士在外求見。”紫羽的稟報聲讓她回神。
華修?
是許久沒有見過華修了,自從那日他告知她曾經七夕那段緣錯後,便像是從她的視線中消逝了一般,隻能聽到他的消息,見不到他的人。
“傳吧。”蘇落雪怔了怔衣襟,便走入屏風之後慵懶而坐,看著一個身影自門外步入,於屏風中央站定,恭敬地作揖:“臣華修參見華妃娘娘。”
“大學士今日竟有這份閑情逸致來見本宮。”蘇落雪撫弄著食指的珠翠戒指,問的隨性。
“自從長公主出事後,帝後與華妃雙雙受了冷落,難道華妃就想就此與帝君冷戰下去?”華修於屏風右側的紅木椅上就坐,紫羽為其奉上一杯西湖龍井後便退至寢宮門外候著。
“本宮覺得如今你更應該去看看帝後,而不是來雪華宮。雖說近來帝君冷落的本宮,但大學士冒昧來見本宮,也難免落人口實。”蘇落雪揭開蓋帽,杯中熱氣頃刻湧出,茶香怡人。
“妹妹做錯了事,自然由我這個哥哥來道歉。”
“道歉?”
“其實你知道華雪的,她心性純良,隻不過一時被妒忌衝昏了頭腦,才會做出那種蠢事,你不會怪她吧?”華修說的聲音平靜如水,卻透著幾分歎息。
捏著蓋帽的手一僵,似乎在瞬間又想到了荀語安詳地如睡著了般躺在寢榻上的模樣,綿綿的哀傷不絕湧上心頭:“你說的這句話,是以華修的身份對我說,還是以華大人的身份同我說。”
華修疑惑地問:“這有區別嗎?”
“若是以華大人的身份代替帝後道歉,我不接受,因為她所做的事,害死了兩條人命,而這兩條人命與她無冤無仇。”說到此處,話語冰涼入骨,眼中含了幾分恨:“若你是以華修的身份在道歉,我不能接受也必須接受,因為我蘇落雪欠了華修幾條命。第一次是在劫鸞轎,沒有殺我。第二次在莞城沒有透露我是蘇落雪的身份。第三次是提點我如何接近荀夜,保全安危。華修像一個指路人,若非有你的提點,就沒有如今安穩站在此的蘇落雪。”
華修的嘴角扯過淡淡地笑意,雲淡風清的目光掃過屏風後的身影:“華修不會用往日的恩情迫使娘娘你的諒解。”
蘇落雪勾了勾嘴角:“其實王爺不該來向我道歉,更應該向已故的荀語道歉,她不過是這宮廷爭鬥的犧牲品罷了。”
“長公主的陵墓我已祭拜過,今日隻不過想來看看娘娘。”華修探出手把玩著蓋帽,聲響傳遍整個大殿。他似乎暗自思附了片刻,才緩緩道:“我聽聞上次服得化功散致使娘娘身子極為虛弱,短期內不適宜孕子。”
正端茶欲飲的蘇落雪手一僵,臉上有明顯的失落,卻黯然一笑:“身子受了重創,自然要修養。”
“娘娘對帝君情深,為他甘願受那麼重的傷。”
她不再言語,低頭吮了口茶。
“如今的形勢,娘娘與帝君鬥氣,又無子嗣,朝中更無人支持,娘娘的地位堪憂。”
“這些本宮自有計較,勿須華大人提醒。”她不願與華修談及此事。
“臣隻是作為一個朋友提醒你,在這皇宮,即便是有帝王之愛,終抵不過人心算計,娘娘不要與帝君漸行漸遠才好。否則,你就是水中浮木,隻要一個重擊,便能將你徹底摧毀。”華修的出言提點顯得格外認真,讓她看不出真假。
“多謝提點,可是若一段感情中參雜了太多算計,那便不是愛情了。”
“娘娘是清高的,臣佩服。”華修含笑起身,恭敬一拜:“言盡於此,微臣告退。”
蘇落雪亦是起身,看著華修,猶疑道:“華大人今日來找本宮就為了說這樣一番話?”
“不然娘娘認為微臣會說什麼?”華修反問。
蘇落雪黯然一笑,卻不答他:“紫羽,送華大人。”
隔著屏風,看著那個身影愈走愈遠,蘇落雪無力地坐回椅子,眼中閃過苦澀。
華修今日說的話確實戳到她的痛處,其實她早明白這些,隻是不願去鬥,不願讓愛情中有算計陰謀在裏麵。
這樣才能真正的成全那所謂的帝業如畫,不是嗎?
本以為華修來必是為了華雪,出言威脅或者刁難,卻不曾想他隻是為華雪道歉,真心提點。
今日的華修,也讓她的戒心放下許多,一直以來,因為他與華雪的關係,她對華修多有防備,也深覺在朝中他會處處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