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他想朕這個親哥哥死呢?”
“他鬥不過你。若有朝一日,他真的錯了,你念在他是你的親弟弟的情分上,饒他一死。”
荀夜良久未說話,靜靜地瞅著蘇落雪眼中的懇求,問道:“你希望朕饒他一死?”
“臣妾別無他求,隻求帝君能饒他一死。”
荀夜淡淡一笑,又問:“若朕不饒他,你會恨朕嗎?”
蘇落雪一愣,未曾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她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回答他,可是她想了許久許久的答案,卻始終得不到,隻能答:“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
荀夜眸心清寂的色澤無聲沉下,仿佛整個寒冬的薄涼都斂在了其中:“罷了。”
翌日,蘇落雪在宮人的口中探聽到荀洛會去皇陵看看長公主的陵墓,她便也求了道手諭,去陵墓見見長公主。
但她想荀夜其實是知道她去皇陵是為了見荀洛一麵,許久不見,如今又在此關鍵時刻,她是該去見一見荀洛,有些話不得不說。
在皇陵守墓人的帶領下,蘇落雪很快便來到荀語的陵墓前,陵墓很新,修葺的很奢華,可見荀夜對荀語是真的心存愧疚。
四周荒蕪冷寂,籠罩著一片淒哀的森然,寒冬的天空空曠而荒涼,遠遠望去,隻見陵墓前站著一個素淨的身影,她一眼便認出是荀洛,隻有他才能將那一身素衣襯得超脫塵世,傲立的身姿令四周黯然失色。
蘇落雪朝那素淨的身影走去,用緩慢而清晰的聲音說道:“原來安親王也在此,好巧。”
隻見那背影僵了片刻,緩緩轉身,一雙鳳眸略略一細:“的確很巧。”
於荀洛身側站定,望著陵墓的石碑上清晰地刻著“升平長公主荀語之墓”,心緒黯然:“其實,荀語與王劍蕩一同赴死,也未必是件壞事吧。兩個相愛的人,終究是能夠在一起了,就如梁祝。”
荀洛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皇家無情,可人卻有情。”
“並非皇家無情,隻是時事所迫。帝君也想成全荀語的,隻可惜有婚約在身。”
“你太天真,即便無婚約在身,帝君也不可能會同意招王劍蕩為駙馬。”他的語氣仿若聽到一個笑話般,盡是嘲諷。
蘇落雪不語,看著他諷刺地表情,靜待下文。
“如今新帝登基,帝業未穩,他必須籠絡朝廷中人的心,唯有利用聯姻來鞏固自己的皇權。聯姻,才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法子,說白了,荀語就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罷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蘇落雪隻覺全身手腳冰涼,不自禁地攏了攏衣裳:“你不願為棋子,所以你在朝堂上寧願衝撞他,也要反對指婚。”
“成婚之事,從未想過。亦不願意自己的婚事被別人操控,用來鞏固他的皇權。”荀洛說到此處,目光陰狠乍現,絲毫沒有隱藏的意思。
“荀洛,其實他還是念手足之情的,隻要你肯放下,順他的意思,你還是安親王。”蘇落雪知道他心底的恨意,立即出言相勸。
“他念手足之情?”荀洛嗤鼻一笑,深邃的目光盯著她:“你與他在一起久了,就忘記了他的狠辣嗎?劫鸞轎是他設計要殺你,黃泉路也是他設計要殺你,他的野心與冷血你全部都忘記了?你還是那麼單純,這個皇家沒有你所想的那麼簡單,行錯一步,你將萬劫不複。”
“不論他以前做過什麼,我隻知荀夜如今對我是真心的,他不會害我。”
“那是因為你沒有阻礙他的霸業,若有朝一日你阻礙了,他也會將你踢開的。就如現在,我若先放手,那便一點掙紮的機會也沒有了,隻能任他宰割。若我不放,還有一搏的機會,至少此生無憾。”荀洛的話語堅定如鐵,任何人都動搖不了。
“那你明知會輸,還要一搏嗎?你的動作,荀夜看在眼裏,如今我作為一個朋友,我覺得有必要你提醒你,不要做無謂的犧牲。”蘇落雪說到此處也激動起來,為他的不回頭而氣憤。
他的聲音如同這深深長夜,幽涼濃重:“你有過夢嗎?從小到大,我就有一個夢,想與荀夜好好的拚一場,看看到底誰比較厲害。其實我明白,這個夢很可怕,但這麼多年來,愈發強烈。如今,箭在弦上,我不可能放棄。”
“荀洛……”
他打斷:“你該知道荀夜這個人,即便我放了,他也不會放過我的。早在相府的時候,他就有幾次想要除掉我了,如今他登基為帝,就更不可能放過我。”
她終是深深地閉上了眼眸,心間一陣酸楚,已知,如今的荀洛並不是她所能勸阻的。
睜開眼眸,瞳中映著荀洛那風華絕代的麵容,她低聲道:“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轉身,便要離去。
“落雪。”荀洛叫住她:“我知你今日是特地來尋我,帝君肯放你出來,便也是利用你來勸我放手。今後,若……你要自己保重。”
“帝君是真的顧念兄弟之情,才會讓我出來,你不要小人之心了。我與他之間,沒有所謂的誰利用誰。”蘇落雪的話中突閃尖銳,冷冷地不帶一絲感情,丟下這句話便長揚而去。
荀洛立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那遠去的身影,隱隱約約地吐出一句:“但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