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崇賢館的崇賢館學士說,帶我出來的美婦人是大唐的皇後,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她是諸位皇子的母親。
皇後!這一個威嚴的稱謂,讓我的心不由一驚。
娘曾對我說,當今皇後殘酷毒辣,是一株食人骨血的曼殊沙華,可是為何我眼中的皇後,卻是那麼的高貴典雅?愣愣地望著手中的白鴿,心中的情愫起伏波瀾,我不敢想,不敢想。
還記得她那日溫暖的笑容,高貴典雅,眉目如畫,還記得她柔軟的素手,皓腕如雪,細膩光滑。我本以為她在世人的眼中,一定如那神龕上的佛像,高山仰止,溫柔慈祥。可是為何她偏偏是就娘親口中那一個心機深沉,殘酷毒辣的女人?
踏著銀色的月光,推開殘破的門扉,我躡手躡腳的再次走進了這一座我生活了四年的庭院,寂靜的大明宮黑暗無邊,頹敗的楊柳枝隨風擺動,風中,那一聲聲回蕩在掖庭宮中的悲泣與哀怨,深深地敲打著我的心,那一間熟悉的殘破屋子中暗淡的燈光,讓我忍不住加快了思念的腳步。
“娘……”
推開頹敗的門扉,任暗淡昏黃的燈光明滅搖曳,望著一身疲憊,滿鬢蒼桑的娘親,我的眼淚忍不住緩緩滑落。聽得我的呼喚,挑燈補衣的娘親緩緩回頭,望著一別數日的我,手微微顫抖,針線滑落指尖,滿麵淚光。
“婉兒……”
哽咽著將自己投入娘親溫暖的懷抱,緊拽著那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袖,心中的情愫一如烈焰波濤,翻湧奔騰,赤炎無疆。
“娘,你還好吧,這些天管事嬤嬤可有欺負你?”
娘親用那一雙長滿厚繭的大手將我緊緊擁抱,她顫抖著撫過我的淚眼道:“娘很好,有裴炎大人和你舅舅的關照,管事嬤嬤並沒有為難我,倒是你,婉兒,你怎麼回來了?”
“我是趁嬤嬤不注意,偷偷溜回來的。”
我的話讓娘親大駭,驚愕望著我道:“能離開這掖庭宮,那已經是上天垂憐,你幹嘛還要偷偷跑回來,要是被人發現,告訴了皇後,那可就慘了,你要知道,當今皇後她可不是什麼心地純良的女人,她殘酷毒辣,是一束懾人骨血的曼殊沙華!”
娘親的話,讓我的心中充滿了疑惑,我不解的望著娘親滿目的擔憂道:“娘,為何你總說皇後殘酷毒辣?你可知道,上次帶我出掖庭宮的那人就是當今皇後?”
“我知道。”
“你可知道她對婉兒並非如你所說的那樣,在宮中,皇後對我溫柔慈祥,處處維護,她讓我進入了崇賢館學習,還要我學成之後做大唐的棟梁,為大唐裂土開疆。”
“我早就料到了。”
“那為何你還要說她……”
我的話讓娘親欲言又止,她神情憂鬱的將我凝望,眼淚一如夏日的朝露,淒楚心酸。伸手,撫上娘親的淚眼忍不住問道:“娘,你怎麼哭了?你告訴我呀,這一切都究竟是為什麼?婉兒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娘親慈愛的為我理了理微亂的鬢發輕歎道:“婉兒,大明宮的水很深,大明宮的風很急,不是你這麼一個卑微的小姑娘所能看得懂,理得清的。人心難測海水難量,表麵的美好,不一定就是真實,那美好遮掩下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毒藥。婉兒,皇後她並非善類,她的心機很重,她的心不是小小的你能明白的。你一定要記住娘的話,在大明宮中生存,千萬要對皇後千依百順,處處小心,你一定要提防皇後,小心謹慎,明白嗎?”
“娘……你要我提防皇後,你總得告訴我原因吧……”
“沒有原因,娘隻想你一世平安,快樂成長。”
“可是皇後她對我很好,她還希望我能成為大唐的棟梁,為大唐裂土開疆……”
“我上官家的孩子,本就該是大唐的棟梁,可是……”
“可是什麼?”
我的疑問,讓娘親愁眉緊蹙,她深深的望著我的眼睛道:“可是人心難測啊!婉兒,今後娘不能陪在你的身旁保護你了,你一定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你要記住,你是掖庭宮卑微的奴婢,你同他們不一樣。”
“同誰不一樣?”
“那些大唐的貴族,那些大唐的皇孫。尊卑有序,裂土有疆,你是掖庭宮的奴婢,和他們不一樣,明白嗎?”
娘親的話很矛盾,很矛盾,她說我們上官家的孩子本就該是大唐的棟梁,可是她卻又說我是掖庭宮的奴婢,身份卑微。我不明白,身為奴婢的我,為何又本該是大唐的棟梁。
心中的疑惑讓我忍不住道:“我是卑微的奴婢,又為何本該是大唐的棟梁?我是卑微的奴婢,為何又能與大唐的皇子貴族們一同學習?”
我的疑惑讓娘親無言以對,她錯開我眼中的不解,望著窗外的月亮道:“婉兒,你要學會忍讓,不要同他人為敵。你能進入崇賢館學習很好,因為那兒有全大唐最好的老師,那裏的崇賢館學士個個才華橫溢,滿腹經綸,他們都是學界泰鬥,勝過娘親千千萬萬倍。你一定要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好好學習,將來成為大唐的棟梁,為大唐懲奸除惡、裂土開疆,讓大唐如貞觀時期一樣輝煌!這掖庭宮太小,容不下你天生的雄心壯誌,你快走吧,從此後別再來,別讓娘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