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昱帶著自己的學曆證書和一摞攝影作品,來到濱南市的一家晚報社應聘攝影部記者。報社老總按照慣例,給了盧昱兩個月的試用期限,其正式錄用與否的主要條件非常清楚:他必須在本市範圍內,至少成功捕捉一幅能上“第一時間”欄目的新聞圖片——那是這份晚報的賣點。
也許是因為新聞職業間的競爭太激烈了,抑或是因為太多的精彩鏡頭如今已司空見慣了,盧昱費盡周折拍攝下的那些新聞照片,除了有些被作為版麵點綴和補白而發發之外,始終沒有一幅能吸引老總眼球的。
兩個月的期限已進入倒計時,盧昱簡直快要急瘋了。
這天,盧昱一無所獲地轉悠了一下午後,正坐在郊邊的金沙河灘上犯愁,前麵忽然來了一個神色異常的陌生漢子。那漢子四十多歲,又黑又瘦,身上滿是塵土,一看就是個滿腹心事的外來打工者。漢子遲疑了一陣後見四下無人,徑自走到盧昱的身旁,輕聲問道:“你,你知道哪裏能……能弄到炸藥嗎?”
“什麼?炸藥?”盧昱一震,先是本能地搖了搖頭,但緊接著,腦子裏卻飛快地轉動起來:呀,有新聞!於是,他連忙裝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竭力放鬆表情笑了笑:“炸藥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要它做什麼用啊?”見那漢子悶頭半天不作聲,盧昱又和顏悅色道:“大哥,看你是遇上什麼事兒,想不開了吧?”顯然是這句話一下子拉近了距離,漢子猶豫半晌後,終於抬頭開口說:“兄弟,我就不拿你當外人了,實話對你說,我還真是……真是遇上了繞不開的事兒,就在那……”說著,他目光仇恨地用手指了指前方不遠處,那裏的河麵上,橫跨著一座快要竣工的交通大橋。
原來,這漢子名叫熊正壽,在附近的一個建築工地上幹活。前天下午他有事要到河對岸去,路過那大橋工地時,見河裏有條大吊船,正吊著數千斤重的預製大梁慢慢往橋墩上擱,橋西邊有條框架木板鋪的便道,他就站在那上麵看熱鬧。沒想到當橋梁擱穩之後,熊正壽卻嚇了一跳,他懷疑在剛才西斜的陽光下,自己的影子已被壓到橋梁墩下去了。照迷信說法,這可是犯了性命大忌!他趕緊嚷著要橋工們把那大梁再吊起來一下,可是橋工們非但推推搡搡沒聽他的,反倒七手八腳地將他狠揍了一頓。熊正壽又驚又怕,更咽不下這口氣,於是決定豁出這條性命,弄包炸藥,到那橋上去轟他娘的!
聽是這樣,盧昱暗喜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要知道,熊正壽的計劃一旦成為事實,這將是一起震驚全市的突發事件,比起那些暴屍“雞”窩的貪官醜聞,比起那些早被報濫了的跳樓、跳江事件,絕對更有轟動效應!所以,他隻是輕描淡寫地對熊正壽勸慰了幾句,心裏卻在想象和盤算著,拍攝金沙大橋的爆炸現場,應該選擇哪個最佳角度。
熊正壽似乎也無心聽他勸說,隻是神色絕望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大橋,然後扭頭一跺腳就匆匆離開了。
真是天助我也!盧昱決定盯住這個家夥,等待他的爆炸!
好在這時天已快黑了,熊正壽顯然沒有發現盧昱的悄然跟蹤,徑直穿過大路,拐過街口,最後折進一條弄堂中的院子裏,用鑰匙打開了一間小屋的門。呀,鬧了半天盧昱才發現,熊正壽居住的這個地方,居然和自己租住的屋子僅僅隔了一條巷子。有這樣的條件,盯住他就更有把握了。可是,熊正壽那間小屋的燈亮了不一會兒就熄了,接著裏麵響起了呼嚕聲。
估摸今晚暫時不會有戲,盧昱隻好先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胡亂吞了幾口方便麵。但半夜裏,他又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悄悄來到熊正壽的那間小屋旁。果然,那屋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亮起了燈,還拉上了窗簾。盧昱上前透過窗簾的一道縫隙,隱約隻見熊正壽貓在屋裏,正將一根導火線樣的東西,插進一個四四方方的牛皮紙包裏,然後又將那牛皮紙包小心翼翼地放進一隻帆布的工具包裏。顯然,那是一包至少有三千克重的烈性炸藥,這家夥就要開始行動了。
不出所料,熊正壽蹲在燈下狠狠抽完了一根煙後,接下來就提起那隻帆布包匆匆出了門,頭也不回地穿過小弄堂,上了通往市郊的大路,直奔金沙大橋工地的方向。盧昱繃緊神經,挎好相機,保持著距離跟在後麵。
此時天已放亮,安靜的大橋工地上雖然還沒開工,但附近的行人已如往常一樣漸漸多了起來。想象著一場人為的泄恨爆炸案即將在大橋上發生,盧昱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亢奮。為了獲取最佳的拍攝角度和畫麵效果,他搶先迂回到橋頭左側,選定河堤一處突兀的土墩上,隱身在樹草叢間,將相機安上了長焦距。終於,前麵的熊正壽已踏上大橋,一步一步走向橋身的左側,他跨下護欄支架,慢慢移到一根橋梁和橋墩的接合處,接著,他打開了那隻沉沉的帆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