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癡女如仙(1 / 2)

貞觀年間,湖南衡州的盧益得誌為官,他膝下無子,隻生了一個女兒,名叫蘭香。蘭香從小端莊美麗,性情活潑可愛,盧益和妻子鮑氏都視她為掌上明珠。

盧益有個外甥叫陶居,因父母早逝而前來投親寄住。陶居和蘭香的歲數相仿,不僅儀表出眾,而且知書達理。兩人相聚後,庭院中整日裏充滿歡聲笑語,自是平添了許多天倫之樂。盧益本是個直言快語之人,看兩個孩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便和鮑氏擊掌戲言道:“這倒是天生的一對,等長大了,不如就讓蘭香與陶居相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長大成人後,蘭香和陶居果真互生愛慕之心,私情與日俱增,常常連夢中都在相見。隻是盧益和家人,對此有些不屑。

父親身居官位,女兒貌美過人,登門求婚或說媒者自然不少,其中不乏權勢富貴之第。盧益呢,雖然也還記得從前的戲言,但覺得陶居出身貧寒,和自己的女兒畢竟不屬門當戶對之配。不久,因有同僚前來提親高攀,盧益便欣然允諾了。

正似後來那出戲文裏所唱的那樣,得知父親已將自己另許他人,蘭香抑鬱苦惱,卻又不敢違命抗爭,隻得以淚洗麵,將實情告訴了陶居。陶居聽說之後,也感到悲憤不已,兩人抱頭痛哭了一場。可是既然此事已成定局,況且自己又是寄人籬下,與其守望著撕心的割舍,還不如自己趁早遠走高飛,在他鄉忘卻這般苦痛和思念。蘭香聽了陶居的打算,沉吟半晌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於是,陶居對舅舅強作歡顏,推說自己想要改換住所,到京城去苦讀迎考。陶居此舉正中盧益的下懷,當即送給他一筆盤纏,並差人雇了一條小船,送他連夜啟程上了路。

豈料陶居離去之後,蘭香就得了一場無灶大病,經母親鮑氏悉心照料,但也臥床好幾個月,才勉強爬了起來,但人卻從此變得性情癡傻,雙目無神,反應木訥。每天,她除了呆板地吃喝拉撒、更衣起居之外,淨是一人閨中獨處,時而說說,時而笑笑,時而還像在喊喊,隻是好像口齒含混不清,誰也聽不懂她說的什麼,笑為何因,喊的是誰。

盧益猜想,女兒是因為缺了陶居相伴,心中一時抑鬱,待天長日久自然會慢慢好轉的,便也沒有太多的憂慮。可是直到一年半後,蘭香的癡狀也並未好轉。有一次,蘭香還抱著肚子滿床打滾地呻吟,盧益差人趕緊叫來了郎中。郎中姓吳,在衡州一帶小有名氣,他先是仔細地望聞切診一番,然後沉吟再三,才對盧益道:“千金的身體實無大恙,隻是……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見盧益點頭催促,那郎中壯膽說:“依千金的體征和氣色,像是十月懷胎,剛剛有過分娩。”

此話一聽,盧益頓時像麵孔挨人一掌:“我女兒尚未出嫁,怎會十月懷胎?又怎會有過分娩?荒唐!”倒是鮑氏心細,忙進房讓女兒寬衣解帶,一番觀察,果見蘭香的腹部呈現著清晰的妊娠紋,那確是懷過胎兒的痕跡。

這就蹊蹺了,自陶居去京城後一年半來,女兒一直是癡神病體,困頓於深院閨閣之中,整日裏連門也不出,除了自家人寸步不離,從無外人可以接近她,怎麼會有這種事呢?更何況,既是懷胎分娩這麼大的事情,為何卻沒見有分娩臨盆之動靜,更沒見過產下的胎兒?難道懷胎分娩一說,實為女兒落下了罕見的怪病?盧益隻好四處訪醫釋疑,但究其根源,誰也說不周詳,雖用盡偏方秘法,女兒的怪病不見有任何好轉。

轉眼又過了一年多。這天,蘭香再次抱著肚子滿床打滾地呻吟起來,家人趕忙請來郎中。這回,盧益特地召來了另一個姓曹的老郎中。曹郎中仔細望聞切診一番,依舊沉吟再三,最後還是胸有成竹道:“恭喜盧大人,千金並無大恙,是剛剛有過分娩的緣故,依體征和氣色來看,像是第二胎了吧?”

怎會如此怪哉?這下,盧益真的是張口結舌了。為了弄清原委,他不得已暫且推去公事,親自在家裏陪伴女兒,整日悠閑地出沒於庭院閨閣,和她一起玩耍消遣,用心地分辨她口齒中那些含混不清的語言。經過一段時間,盧益終於斷斷續續地聽清了,原來女兒平素的那些自言自語,都像是跟什麼無影無蹤的人在對話,那對話和稱呼裏有三個人,一個是陶居,還有兩個,是分別叫作“小恪”和“小翠”的兩個孩子,接著,他還慢慢從那些對話中分辨出,被喚小恪的是男孩,被喚小翠的是女孩。顯然,女兒這是私情未了,因過度思念陶居而患上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