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匠李二茂,帶了個徒弟叫於鎖。小夥子勤快好學,幹活實在,隻是脾性軟得有點窩囊,總像藏著啥心事似的,這常讓二茂看在眼裏。有一天,於鎖貓在屋角,悶頭磨著一把雪亮的刀子,邊磨還邊抹著眼淚。二茂上前詢問,於鎖才說了出來:“前村的金龍他,他霸占我老婆……”“金龍?就是去年打傷你爹的那小子?”二茂歎了一口氣,順手奪下於鎖手裏的刀子:“別急,惡人定有惡報,時辰自然會到。”
二茂閑下時,愛翻本破相書替人掐算,雖說沒啥名氣,好歹周圍都曉得。見於鎖悶頭不作聲,便又翻出了那相書。琢磨半晌後,他忽然將書一拍:“哈,金龍這個兔崽子,還真的攤上倒黴時辰了,到時候夠你解恨的。這一回,我可是掐準啦。”於鎖一聽抬起頭來:“茂叔,這是咋說?”二茂笑了笑:“別問了,等著瞧吧。”
傍晚幹完活兒,二茂拍了拍於鎖,說要到橫墩橋去看看。橫墩橋不遠,就在村外的小山邊上。這橋是座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平橋,長不過二十多米,寬不過三四米,橋兩邊連欄杆也沒了,有啥看的?於鎖正納悶,迎麵過來了一撥人,頭一個就是大搖大擺騎著車的金龍。
等金龍到了跟前,二茂對他招招手:“你過來。”“咋呀老茂頭?”“我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告訴你?”金龍狐疑地瞪了他一眼:“啥話,你說?”
旁邊的一撥人不免有些好奇,跟著也停了下來。
二茂戴上老花眼鏡,朝金龍臉上細細打量:“前些日子,我就看你麵相有點不對勁了,說了你可別多心?”金龍愣了愣:“有,有啥?”二茂緊緊盯著金龍的臉,足足又過了兩分鍾:“你印堂中間有一股陰氣,要留點神哪,照我的掐算,三天之內在太陽下山之前,你在這橋上會有個災禍。”
金龍看了看別人,臉色一變:“笑話!我能有啥災禍?你這是胡說!”
二茂一字一句:“說不說由我,信不信由你,三天之內,就在這兒。”
“三天之內,要是我金龍沒災禍呢?”
“咳,就知道你信不過我老漢。”二茂拍拍胸口:“我這裏備下一千元錢。從明天起我二茂就看著你過這座橋,隻要你每天太陽下山前從這兒過一趟,三天過完了,無論你有沒有災禍,我這一千元錢都歸你。”
此話一說,幾個愣頭青哄了起來:“龍哥,有沒有種啊?這回可看你的啦,一千元呀!”金龍麵色一漲:“好,咱先寫個合同,正好讓大家做個見證!”二茂也沒多話,隨即摸出個香煙殼兒和一支筆,將剛才的話一字不漏寫在上麵,遞給了金龍。
從橫墩橋回到屋裏,於鎖有些憋不住了:“茂叔,你說金龍在橫墩橋上會有個禍,莫不是想在那橋上做啥手腳?”二茂說:“我這一把歲數的人了,還會幹那蠢事?一切全是那兔崽子自己的造化。”“那你,你咋白送他一千塊錢?”“放心,那一千塊錢,進不了他的口袋。”
第二天傍晚,二茂就帶上於鎖,蹲在村口的老楝樹下看,這裏居高臨下,與對麵的橫墩橋隻隔著一道坎,兩邊的事兒都能互相看得一清二楚。
金龍果然過橋了,一道的還有那幾個愣頭青,他夾在中間。不過金龍這會兒顯然帶著些小心,自行車剛騎到橋上,他就特地下來了,用兩手握住車把,穩穩當當推著走的。金龍走得很順當,過了橋沒見出啥事兒,一撥人又是乍呼又是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