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做一回土匪(1 / 2)

那次我去西部地區的一家公司催款,不巧老總臨時出差,三天以後才能回來。一個人寂寞地待在房間裏不是個事兒,我就想出去找個地方玩玩。旅館老板介紹說,出城四十裏外有個百洞山,那山以天然溶洞居多而出奇,小的可進汽車,大的能納千軍萬馬,眼下正開發著呢。我一聽,當即就搭上中巴客車去了。

到那一看,百洞山果然是洞連著洞,洞套著洞,雖說遊客還不算很多,但裏裏外外的景點倒也名不虛傳。連著轉了幾處後,我挑了個僻靜的角落正要歇歇腳,身旁突然響起一聲凶狠的大喝:“朋友,想不想做土匪?”喝聲未落,隻見一個黑臉大漢從近旁的洞裏閃了出來。大漢胡子拉碴,頭紮一塊又舊又破的黑布巾,身掛一件特大的黑披風,肩背一個藍花土布包裹,披風和包裹的上麵都有一個碩大的白色“匪”字。那大漢上前二話沒說,就將手裏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塞到了我的手裏。

“你?你要幹什麼?”我被突如其來的情景嚇愣了,匕首“當啷”掉在石頭上。這不像是劫道的歹徒,可又有點綠林莽漢的架勢。

黑臉大漢撿起匕首雙手托過頭頂:“大哥,在下是雲天洞的‘九頭蛇’,請受兄弟一拜!”說著“撲通”一聲就朝我雙膝跪下,“龍在上,蛇在下,從今後我‘九頭蛇’跟定大哥,生為大哥的馬前卒,死為大哥的腳下鬼,如有反悔不忠,願遭天打雷轟,油炸火燒!”說完,黑臉大漢仰頭望著我,一副跪姿擺在那兒紋絲不動。

“起來,起來,快別這樣……”打從娘胎裏出來,我還從沒遇過有人給我磕頭作揖這碼事兒,一時間我更加不知所措,也顧不上聽辨那些花裏胡哨的詞兒,隻是本能地伸手將黑臉大漢拉了起來。

黑臉大漢這才露出一副笑臉,又一把緊緊攥住我的雙手:“多謝大哥,祝賀你!你已成為我們雲天洞的幸運遊客。從現在起,你就是百洞山赫赫有名的大土匪頭子‘通天龍’了!”還沒容我回過神來,他又不由分說地拉著我朝洞口緊跨幾步,伸手一指,隻見洞口掛著一塊噴繪寫真的廣告招牌:“新潮體驗,絕對刺激——由你來當一回土匪司令。”

畢竟走南闖北見過些世麵,我這才明白眼前遇上的事是怎麼回事兒,原來是碰上了個拉客的,敢情這是個灰色的旅遊服務項目。一場虛驚的我稍一定神,當即將那黑臉大漢攥著的手狠狠一甩:“當什麼不好?幹嗎要跑這兒來當土匪頭子?給我死得遠遠的!”

黑臉大漢不急也不惱,隻是咧了咧嘴:“我們這兒自古多出土匪,以土匪多而聞名天下嘛。大哥可曾看過電視劇《百洞山剿匪記》?土匪司令‘通天龍’活剝小土匪二馱子那場鏡頭,就是在這雲天洞裏拍的。”他依然操起剛才的那副腔調,“大哥,你去海南民族村,曉得跟美貌的土家族姑娘合個影;你去北京故宮,也曉得穿黃袍扮皇帝照個相;今天你來到這百洞山中最有名的雲天洞,錯過當土匪司令的機會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電視劇《百洞山剿匪記》倒是看過,裏麵那個凶狠殘暴的大土匪頭子“通天龍”我還真有點印象。

見我遲疑,黑臉大漢又拉拉我道:“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這可是百洞山的旅遊特色,大哥不妨先進去走一走看一看嘛!”說著他舉起兩手朝洞裏“啪啪”拍了幾巴掌,那原本灰暗的洞穴裏頃刻間燈火閃爍,光怪陸離。我這才發現,洞裏麵是個神雕鬼鑿的天然大殿,大殿內插掛油把鬆燈。正中一麵碩大的“匪”字幡旗下,高擱一張鋪著獸皮的古式雕龍太師椅,一種類似電影裏壞人出場時的陰森音樂隱隱飄來。鍾乳林立的洞壁兩側,齊刷刷站著七八個全身匪徒裝束的年輕男女。見我進來後,那些人“嘩”地來了個單膝跪拜:“勒喲撲把!”“啦哈,啦哈!”他們的舉止和神態充滿匪氣,說的也全是怪腔怪調的“土匪黑話”。

“大哥,這雲天洞是兄弟我承包經營的。”黑臉大漢變魔術般地拿出一件戲裝馬夾和一頂呢氈帽,三下五除二套在我的身上,得意地用手指著兩旁那些“匪徒”:“這些都是我的雇員!現在他們的一舉一動,通通由大哥你調遣。本洞提供優質服務,讓你角色轉換,假戲真演,為所欲為,真正做一回土匪司令!同時,我們還將把這些通通拍成錄像,讓你留下永恒的美好記憶!”

當土匪司令還有美好的記憶?黑臉大漢這話聽得我忽然一個激靈:我的天,想當初我的爺爺奶奶一家子五口,都是在翻身解放後被土匪活活打死的,現在自己跑這兒來當了土匪頭子,還要把錄像帶回家顯擺,讓老爹老媽知道了不掄棒子揍人才怪。於是我連忙搖搖手說:“對不起,我不感興趣。”說罷,我扯下身上的土匪服裝轉身就要出洞。

“想走?開什麼玩笑!”黑臉大漢臉色“唰”地變了,從旁邊拿出一塊招牌攔在我的麵前,用匕首點著上麵的字:“這‘遊客’須知,上寫得清清楚楚,‘接受服務半途退出者,一律加收三倍價錢’,付九百元你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