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敢斬閻羅討得命3
變法兒不讓氣攻心
有人認為,我的病是生氣生出來的。他們的認為對不對,不好說,定不了案。得了癌症以後不能生氣,這在我的思想上是明確的。我就出台了一些治氣的方法,努力使自己不生氣,少生氣,生了氣也能得到及時的化解。
其一曰“寬心法”。麻將牌裏有“缺一門”,人群中可沒有“缺一門”,沒見過有哪一個人生活了一輩子,隻碰到過喜、怒、哀、樂,就是“缺一門”——生氣。帝王、總統都不少生氣,平民百姓或許生氣的時候更多些。我已生了很多的氣,還會有很多的氣等著我去生。為了避免氣傷心傷身,我就這樣做:
首先是遇氣不怪。我這樣地想,氣是人類多發的、常見的一種精神災難,誰也別想不受它的危害。中央電視台《動物世界》欄目就介紹過,獅子、老虎、猩猩、猴子等的雄性們,為了稱王一個群體,無限製地占有群體中的異性,猖狂地推行“一夫多妻製”,經常撕咬得難解難分,以致遍體鱗傷,甚至有的以殘廢、傷亡而告終。這時候,它們肯定不愉快,隻不過是不會用人類的語言表達罷了。既然如此,氣也就不十分可怕,因為,雖然也有人被氣成病了,甚至被氣死了,活著的還是絕大多數。不然的話,我們就不會為地球在不久的將來有可能養不活日益膨脹著的人口而發出哀歎了。重要的恐怕是遇氣不能過分緊張,害怕會因氣而致病而致死。事情往往是這樣的,你怕什麼它就來什麼。所以,當我遇到生氣的事情時,我雖也生氣,但並不相信它一定會對我的病情產生很不利的影響。這樣想問題,心理壓力就小多了。
其次是發泄和表露自己的憤怒。我可能屬於心理學上所說的容易迸發出一種敵對情緒、急躁、愛挑釁、常顯示出較高競爭性的A型個性的人。我的個性的形成可能與遺傳有關,我的祖父和我的父親就是這樣一種性格的人。另外,還可能與我幼時受到的表揚和讚譽太多而又不能正確對待,從而產生了自以為是、驕傲狂妄的情緒有關。加之,患癌後可能心理變態,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我時常和外人,尤其是和家人、親人發生爭吵、爭執。肚子裏的氣出了,當時是感到痛快。可是,事後我總是惴惴不安,為自己的缺乏忍性、涵養而羞慚,而自責。我常恨自己為什麼竟有了這樣的個性。如果不是這樣的個性,我的狀況可能要比現在好一些。可是,醫學家們提醒人們,尤其是患癌的人們要適當地發泄和表露自己的憤怒和不滿。有醫書說,那些克製和抑製自己不滿情緒的人容易患癌。在患癌的婦女中,有50%的人是因不善於發泄不滿情緒所致。克製或抑製不滿情緒是比吸煙更易致癌的重要因素。有的專家在醫學專著中這樣寫道:“那些有‘戰鬥精神’的癌症病人比那些‘好脾氣的’不會有麻煩的病人能較快地恢複健康。正如俗話所說,‘太好弄的活不了’和‘太難弄的死不了’。”
第三是我也講寬容。剛才說過了,特別是在我發過火之後,我確實總檢查自己的不是,多想對方的是處。即便覺得錯在對方,也講理解、諒解和寬容,不較真,得讓人處且讓人。我覺得這是為人之道,是解決問題之道。在欲與妻解決長期分居、重歸於好時,我就是這樣做的。
1992年秋。我的老家的一個親戚開窯廠,缺少資金,找到我,要借一萬元錢,有利息。我答應借給他,但手頭的錢數還缺2千元,我說等我回京湊夠了數再寄來。我回到北京家裏,跟妻說了這件事,妻不同意。任憑我說破了嘴皮,妻始終不改變主意,我跟她大吵了一架,甚至動了手,從此開始了我們漫長的分居生活。
一開始,我對妻“疾惡如仇”,恨不得咬她一口,覺得她太不給我麵子了,太不講夫妻的情分。不要說是夫妻,就是要好的朋友,這點錢也是肯拿的。何況我又不是拿去胡花,一心想的是多賺些錢,讓她和孩子們生活得更好些,顯示一下我這個做丈夫的能耐,顯示一下我這個做丈夫的克己奉“公”。可妻就是不配合不支持,實在令我難咽這口氣。
而我和她就不一樣,她有事找我幫忙,我從不講價錢。比如,她要找個地方,找個單位,與我們合辦工廠,生產她研製的新產品——太陽能熱水器。我二話不說,跑回老家,與當地的鎮政府簽訂了協議,辦起了太陽能熱水器廠,並且有了效益。
越想妻的錯,越想自己的對,肝火就越旺。開始的一段日子裏,我吃不香,睡不好,瘦得不成個樣子。我不得不拒絕和鏡子接觸,因為看到鏡子中的我,我都害怕,哪裏是活著的人,簡直就是實打實的“木乃伊”。
後來我冷靜下來了。我竭力找妻的是,找可以原諒妻的理由。我想:世界上有幾個女人的錢口袋是那麼輕易動彈得了的呢!妻的單位的一個女人就聲稱,她把她花剩下存起來的錢叫做“入列”。又聲稱,對她來說,“入列”容易“出列”難。我曾為出一本我編撰的關於婦女的書,找到一家出版社的一位女社長,對她鼓動說,她不妨大膽地出,將來找一些婦聯組織幫助推銷,說不定會獲得好的經濟效益。女社長批評我的想法完全錯了,說是掏女人的錢口袋難於上青天,要我還得找企業家,當然須是男性的。妻不肯拿2千元錢,是女人性格的正常反映,與不講夫妻情分掛不上鉤。
妻是可以原諒的,倒是我不可饒恕。不要說妻的所為並不過分,就是過了點分,我也不該耍橫動武。我哪裏像是讀過許多書的人,倒像是一個中國籍的野人國裏的人。
想通了之後,自然也就不生妻的氣了。我找到妻,向她認錯,並要求結束這“一家二處”、“不戰不和”的局麵,實現家庭大統一。妻不肯妥協退讓,自然拿她無法。分居何嚐不是一種家庭模式,一種生活方式,我不必為此生氣。我氣不起。
實事求是地說,我不是一個很能講寬容的人,我以後得在這方麵多下功夫。講寬容是很重要的。有一本醫書向讀者推薦了埃及的一位叫阿塔瓦穆薩的150歲老人說的話,並要求人們照著老人說的話去做。老人所說的話是:“寬容使人長壽,憎恨則有損健康。”可是,又有醫書說,抑製憤怒,則得癌症的可能性大。已經患了癌症的人,更不能生悶氣。在癌症病人對某事有不平之氣時,可在每天生活中適當地把它表露出來。人間堪稱複雜,許多理正著說有理,翻過來說也有理。可能恰是反映了生活的本源。比如我確實有發火的時候,也有講寬容的時候,一個“矛盾的人”。
其二曰“清心法”。心清氣自不生。而要做到清心,必須寡欲。我要認真解決這個問題。
寡欲能夠養性,能夠治病,能夠延命,是早已被醫學家們提出來了的。我國古代醫學家陶弘景就在他著的《養性延命錄》中提出“養生之都契也”的“十二少”,其中的一少就是“少欲”。但我早先並不知道,我采用“清心法”完全是一種自發的行為。我是又一次懵對了。
我狠狠地向我的欲開刀。為此,我逐步地、盡可能地減少與外界的接觸,把我的寒舍變得越來越像個生活的“真空管”,一頭鑽進去,將1米8多的身體蜷縮起來,一動也不動地呆著。我自有我的道理。欲望是由一定的條件、環境、氛圍而產生的。有句話叫“爭名於朝,爭利於市”。到了朝就會爭名,入了市就會爭利。林黛玉進了賈府就產生了情欲,和薛寶釵搶著要賈寶玉。她又未能明智地、及時地、堅決地退出角逐,回自己的江南老家,離開那個沒有人真正地疼愛她、幫助她、支持她的地方,結果焚了稿送了命。
我有著切身的體會。與同學們、朋友們相聚,見到、聽到某某當了“大款”,有車,有房,有人民幣和外幣,自己也想“下海”撈一把;聽說誰仕途發達,平步青雲,便油然而生欽慕之情;上趟街,逛了市場,就想擁有許多好吃、好穿的和好用的高檔東西。但是,我隻能想,隻能羨慕,無力去做,無法去實現。往往在那樣的時刻我便恨自己,恨自己的命運乖舛;氣自己,氣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才48歲,什麼病不生,單撿中晚期胃癌生。我恨我氣我是一個生就了的賤命人。
其實,古往今來,早已有許多人采取與社會少接觸、與花花世界少接觸的辦法以達到寡欲的目的,從而使自己少生氣。比如,有的出家、有的當隱士即是。
在家裏同樣會碰到多欲或少欲的問題,搞好了欲就少,搞不好欲就多。所以,在家裏,我同樣狠狠地向我的欲開刀,使我處於少欲狀態。比如,我常因兒子辭職“下海”後沒有把生意做得很好,沒有賺到大錢而生他的氣,有時候我們的關係相處得還挺緊張。後來我進行了深刻的反思,覺得自己的怒其不爭,當然主要出自父愛,出自做父親的一份責任。但是我的父愛的份量不在“偉大”的等級上,含著一定的欲的成分。我迫不及待地心急如焚地盼他明天早晨就成為財主。還有一層意思是,他趁有錢的機會趕快結婚生子,過他的美滿幸福的小家庭日子,了卻我的一樁心事。我當然不會討要他“欠”我和他媽的管理費、教養費,等等,但我從此可以把手腳放大點,多花一點自己的錢,提高一下自己的生活質量,至少可以把不帶“屁股”的煙換成帶“屁股”的。現在倒好,他嘴裏時常叼著“555”牌,我卻抽著不帶“屁股”的;他隔三岔五下館子,膘大肉肥,我卻整天在家吃著略好於我老家的一般農民家平日飯菜,骨瘦如柴。把我的夥搭在五星級飯店裏,我也是膘大肉肥不起來的,不過說笑而已。他不急不慪,過得滋潤著呢,開心著呢。也難怪,他還年輕,哪能看透眼花繚亂的世界背後隱藏著很深的東西,哪了解如今婚戀的經濟色彩已濃烈到了何等程度。他糊塗,我不能跟著糊塗。一個家庭裏不能沒漂沒沉的。我雖不願但也隻得吃啞巴虧,繼續當守財奴。我就純化我對兒子的父愛。我想到他有他的難處:現在的生意哪有那麼好做的,錢哪有那麼好賺的,得要有時間,得要有個過程。我責備自己,不要為了一己的私欲逼兒子逼得太甚了,一旦逼出了事,逼出了人命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