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的眾位將軍見孟督監不苟言笑的臉上,今個終於露出了笑意,不知怎麼得,自己也就覺得像是得到了什麼獎賞似得,心裏一個個也挺美的。

就在大家心裏樂嗬嗬的時候,一個將軍誇步出列,趁著孟將軍的興頭,一拱拳道:“督監大人,現在華陰縣裏兵困馬乏,三番五次突圍受挫,方才又損一將,再加上糧草不濟,恐怕軍心已經動搖,末將願領兵前往,攻打西城門,一舉拿下華陰縣!”

這人是孟督監手下的另一位紅人,原本是平江人士,名叫崔明奎,因為最善投機倒把,因此人送外號崔投機。後來投奔孟督監帳下,因為其在孟督監和知府的明爭暗鬥裏有過“突出”貢獻,因此也被孟督監破為賞識。

大家聽他得頭頭是道,心裏也頗為懊悔沒能早一步出來請戰,暗中也更是佩服他這雙審時度勢的眸子,什麼便宜隻要在他跟前都能叫他準確地抓住。

但這次,崔投機似乎沒了平日那麼的好命。孟督監聽了非但沒有半點喜上眉頭的表現,反而卻是連連搖頭,頓了下嗓子,慢慢地道:“道理分析的不錯,但卻不是這個辦法。我們不能拿衡量普通兵士的態度和心理去衡量這些土匪惡霸,你要是去翻翻他們的卷紙,恐怕罪證都有一尺厚,往往這些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主,你如果強行攻城,隻怕他們會做困獸之鬥,到那時你吃的消麼?”

崔投機一聽頭便低了三分,一抱拳道:“督監大人英明神武!非我凡夫俗子所能比擬。”

孟督監聽他這麼一捧,心裏雖然不屑,這話卻還是聽著順耳,不由地多幾句道:“我要是攻城,就根本不會給他們修補城牆的時間,更不用等他們在城裏自生自滅之後再來坐收漁利。你們知道為什麼我要擺出這八麵埋伏的陣營來?”

為什麼呢……擺出這八麵埋伏的陣營不就是為了困住賊軍,一網打盡。這麼膚淺的道理,放到誰麵前都是隨隨便便就能看的出的,以孟督監獨到的睿智,恐怕根本的目的沒這麼簡單,可是那又會是什麼呢。這問題在眾將心裏轉了幾轉,還是讓大家理不出個頭緒。

就在這時,崔投機開口了:“我曾聽聞,貓每次捕捉老鼠時,都是先戲後食。因為力量的絕對懸殊,勝敗已定,故而戲耍對手便是這軍旅之中的極大樂趣。以末將之見,督監大人故意如此,便是拿那賊軍取樂,也彰顯我大宋的軍威!”

崔投機一口氣完,講得是鏗鏘有力,讓在場的眾將對他皆是歎服。

孟督監聽罷也點點頭,道:“如貓戲鼠,這倒是個好比喻。你也算是猜對了一些,但為的還不是這個。你們跟我這麼多年,也恐怕隻有餘生才能曉得這是為什麼,而下一步真正又該做什麼。”

這時一個身形稍微瘦削的將軍跨步出列,他便是孟督監方才得餘生,全名叫方餘生,是一路跟著孟督監混出頭的人。他雙手抱拳朝孟督監行了一禮,低沉的嗓音道:“那我就姑且片麵揣測下督監的意思。”接著他清了清嗓子道:“督監大人擺出那八麵埋伏的陣營,以及一直一來的所有打法,不單單是給少華山的賊軍看,更主要的是給朝廷看。”

方餘生的這句話可驚住了所有在場的人,怎麼個給朝廷看,大宋的軍隊給朝廷自己下馬威,問你也不過去。莫不是這方餘生失心瘋了吧。可大家心裏嘀咕著,再悄悄抬頭看孟督監時,隻見他的臉色並未有什麼荒唐的顏色,反而是滿眼欣慰地鼓勵方餘生下去。

方餘生等大家的驚歎聲落去,便接著道:“武統亂世,文治太平。如果不讓這少華山的賊軍先成點氣候,搞出點大動靜來,朝廷上怎麼能覺得這匪患的嚴重,不體現匪患的嚴重,又怎麼彰顯我們的軍功,不靠這少華山的賊軍升一點官,難道還要再回去受那些文官的氣?”

話講到這裏,就再明白不過了。大家都在一個政治陣營裏,凡事心有靈犀,一點就通。一涉及戰功前程的,哪個聽了都覺得妙,覺得跟了孟督監這樣心機獨到的主,道路是曲折些,但前程還是美好的。特別是最後那一句,聽得眾人舒坦不舒坦,孟督監才不管,但聽到他耳朵裏,那是相當舒服的。

孟督監含首一笑,這便是對方餘生極大的肯定,他認真地看著方餘生,又問道:“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呢,你再給大家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