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箏塵往蘇幕遮的方向拖了拖蒲團,抱腿坐在哪兒,說她被蘇幕遮的旋律打動還不如說她為自己對這些音符產生的共鳴感覺驚訝合適。
小時候的境況怎麼能允許一個福利院的孩子學習音樂?繪畫也不過就是福利院怕孩子們鬧騰而讓他們安靜的一種方式而已,可聽著這連是琴是箏都不知道的樂器發出的旋律,寧箏塵內心深處竟然有種奇異的有些熟悉的感覺被撥動。
也許每個人都會有一種叫做音樂的細胞吧,隻不過有的因為小時候沒被挖掘而潛伏了罷了。
更深漏斷,外麵風狂雨大,跟著或急或緩的旋律,寧箏塵的內心卻是越來越明了,仿佛一直走在霧裏終於看見遠處幾線熱烈的陽光投射下來。雖然好像一輩子都渾渾噩噩的走在霧裏而沒有迷路,可是看見光明她還是抑製不住那份撥雲見日的喜悅。
走過去,向前走過去,抓住那片光明,那麼一切就會明了了。有什麼人或者什麼聲音在這樣暗示她鼓勵她,可是無論怎麼趕,她就是衝不出這片迷霧,她有點著急。終於,琴音起急、拔高,又倏的頓止,眼前的光線抽離,寧箏塵仿佛被阻住,甚至連腳步都不穩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她伸手扶著一棵樹,茫茫然的四顧而望。
今日從嶽府裏出來,蘇幕遮本想直接回府,忽然間又轉了念頭,他想看看這個奉旨做壽禮的寧箏塵在薄羲的手中到底是多重的砝碼,如果跟他一起失蹤個三五日,薄羲會是什麼表現,於是帶她來到蘇家老宅。
這些年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這座宅子。可以帶她到任何地方去的,為什麼要帶她到蘇家老宅?他不明白,可幾乎就是下意識的帶著她往這裏走。
顯見的寧箏塵前些日子受驚過度,對陌生的環境有些本能的抵觸和警覺。她對他說“回家吧”,把安遠府當成她的家了嗎?他微微震驚,看她表情又不似做作,可對於他來說,這裏才是他的家,曾經的,真正的家。
待聽到琴音,她仿佛才安了心,衝他淺淺地一笑,眼光水濛濛的,然後很信任的靠近他坐下。
坐這麼近是不適合聽琴的。可看她抱膝團成一團的樣子,他到底沒有開口,努力讓自己不去注意她,專心傾訴琴音。
可再一抬頭,竟見她把頭支在膝蓋上,雙眼輕瞌,鼻息……竟然在他的琴聲裏睡著了?!
蘇幕遮皺皺眉硬生生住了琴,走到寧箏塵麵前俯身看著她,她也剛好迷迷糊糊的抬眼四處張望著,發髻有些鬆散,幾綹頭發覆在額上、垂在耳前,淡紅色的雙唇微啟,像剛睡醒的貓咪一樣慵懶茫然。
“王爺?”寧箏塵眨了眨眼,還是不能確定似的揉了揉眼睛,這才回過神來,而這時蘇幕遮已經略微直起了腰。
“嗯。”
“彈完了啊?挺……好聽的。”剛才是在做夢嗎?難道我睡著了?寧箏塵扭頭望見了近在咫尺的長琴,有點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