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洛夜心念一動,淡淡道:“太後,稚子無辜。”說罷起身告辭。
稚子無辜?太後讓紫芸服侍著睡下,輾轉反側,思量著藍洛夜的話,這宮闈中又有什麼是無辜的?明妃得恩寵太盛便是稚子的罪過,也注定了這孩子生就命運多舛。
一夜無眠,落微早早起身,坐在鏡前任由奶娘李氏給她梳頭。李氏耐心的將她上半部分的頭發綰起,以翠色的玉簪固定。
李氏邊用木梳攏著她剩下的頭發,邊笑著道:“姑娘的頭發真好,有黑又亮。”
落微隻淡淡一笑:“小姐怎麼樣了?”
“現在天氣漸暖了,小姐的身子硬朗了很多,琴彈得也越發的好了。”李氏的孩子尚在繈褓中就已夭折,進歐陽家當了奶娘,看著飄零長大,認識落微也有四年了,“小姐還時常提起姑娘呢,看姑娘一切安好,她一定高興。”
“主子,太後到了,已經在門口了,不過九公主也來了,正和太後說什麼呢。”阿若進來稟報。
落微忙披上衣服到院中,藍洛夜也在外邊恭迎,太後正打發玉顏回去,眉梢上有些釋然,連唇邊也有了笑意。落微與藍洛夜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太後吩咐眾人在門口等著,獨自進門。
分別見過禮後,落微扶太後到花陰下坐下。
“洛兒明天就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平白讓你歇了兩日,到便宜了你。”聽見太後戲謔的口氣,落微放下心來。
“剛剛您進門的時候,我和公子就知道有好消息了。不知是誰這麼好的本事,勸動了您。”落微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這麼粉嫩可愛的女娃娃,若是就這麼沒了…落微不敢再想下去。
太後慈愛一笑:“知道你們兩個心裏打著主意呢。這宮裏的人太執著了,什麼膚發異色,是為妖孽,都是些人想出來的,又哪有個真?隻要皇上當她是皇女,哀家當她是孫女,又是皇上的骨肉,有什麼不行的,又有什麼人敢說她是妖孽?”
落微聽著這話,腦中浮現的是那日的玉顏,嬌嬌弱弱的,絲毫沒有一國公主的威嚴。這番話在這宮裏可能隻有玉顏能說出來了,豆蔻年華的女子,連笑都帶著隱忍,隻是她的父皇不把她當女兒,祖母不把她當孫女,她在這偌大的皇宮裏又豈有立足之地?
藍洛夜露出清冽的笑容,這是落微看到他的笑腦中出現的第一個詞,不像秦玄煜那樣暖暖的讓人欣慰,也不像秦玄熠嘲弄的笑,其實他們幾個年歲相差不多,卻總覺得藍洛夜有些高深莫測似的。常聽人說洛王情寡,這一笑卻是如此動人心迫。
太後見落微愣神,隻看著藍洛夜,以帕掩唇輕咳了一聲,還帶了絲曖昧的笑,一時間頓覺尷尬,知道太後是誤會了,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說起,隻得低下頭。
“一切都過去了,待會兒帶婠兒去凝雪宮,讓明妃好好看看。”落微臉上雖帶笑,心裏卻猛地一震,太後說“看看”,並不打算把婠兒留在凝雪宮,如此是要母女生生分離,這不像是太後往日的作風,難道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落微腦子飛快轉著,隻聽見藍洛夜說:“許是這丫頭幾天沒睡好覺,魂兒都不知道飄哪去了。”
落微抬頭看他,他的目光卻停在太後臉上,知道他是替她解圍,也隻好接下去:“是啊,臣女這些天睡得是不太安穩,臣女失禮。”落微福了福身子。
“無妨,這也不怪你,就是哀家,最近也休息的不好,你去休息吧,哀家也想回去再小憩一會兒。”說完將紫芸喚進來,帶著人群浩浩蕩蕩的去了。
落微腦中忽然閃現一個想法,這個站在權力巔峰的女人,背後是否也有幾分悲涼,幾分無奈?
“太後並非普通的女人,所以,別去懷疑她的任何一項決定,隻要記著她說會當婠兒是孫女就夠了。”落微回過頭,她不了解,是什麼使這個有幾分心高氣傲的男人對太後如此深信不疑。幾個月的相處,太後與藍洛夜並非傳聞中的那樣親厚,至少不是她所認為的那種親厚。可太後每次見到藍洛夜是發自內心的高興,藍洛夜如今的一番堅定,又分明透著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