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的聲音淡得沒有任何起伏波動,雙唇啟闔間吐出的內容,卻足以讓雲歸震驚得瞠目結舌。
隻因為愛上魔界的女子,就要被封印鎮壓在靈修山下萬載,甚至永生永世都無法脫身,這刑罰未免過重,罪名亦未免過於牽強了吧?!
畢竟在前世曾經受過現代高等教育的雲歸看來,管他是人是仙還是魔是妖,隻要是兩人真心相愛又無損於他人,這相戀的兩人是同性或異性、是同類或異類又有什麼關係?又礙著那些不相幹的“別人”什麼事兒了?!
這簡直……簡直無理取鬧!
“歸兒,你年紀尚幼,六界間許多事也許難以明了。但你隻需謹記,六界殊途各循其道,切莫越界犯忌,否則隻怕到時為師亦難護你周全。”
此時忘川深邃如墨染的眼底,幽幽暗潮般湧動著雲歸看不通透的紛繁情緒,仿佛頃刻便能將她溺斃般深遠壯闊。
“徒兒知道了……可是師父,徒兒可不可以再提個小小小請求?”
掙紮半晌,雲歸還是決定乖乖聽師父的話,畢竟此世的六界可不比相對簡單的前世,若犯了相關戒律可是動則就要受死或再入輪回,甚至徹底消失的!
而與那些萬載禁忌或是遙不可及的未來相比,她更糾結於眼前的事。
“是何請求?”
忘川哪裏知道她的小腦袋瓜裏又在打什麼鬼主意,隻道是小孩子想要撒嬌,求些什麼便利或嘉獎。
“那個,師父可不可以別叫徒兒‘歸兒’啊?歸兒,龜兒,聽起來怪別扭的,好像在……呃,我俗家名為蓮心,如果師父不棄的話,便喚為徒‘心兒’如何?”
雖然很喜歡師父如此親近地喚自己,可雲歸著實不想被叫成“龜兒”,相比之下還是心兒更順耳好聽些。
“心兒……”
忘川目光驟然渙散,喃喃自語般地默念著。
才窺見師父臉色微變,雲歸便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
心兒,心兒!
她怎麼忘記了那位同樣被例為禁忌的大師姐就叫“雲心”的呢?想來師父當年便是喚她心兒的,如今自然不會願意再如此稱呼她。
讓師父和眾師尊同門如此禁忌,難不成那位神秘的大師姐也犯了與妖魔私戀的大忌麼?她現在是被封印在何處?亦或是她遭受了更重的刑罰,譬如受九世六道輪回之苦,灰飛煙滅之刑?!
思及此,雲歸心底除去陣陣說不清的酸澀,又對痛失愛徒的師父生出幾許同情來。
以忘川的性子,肯收徒弟已屬相當不易,不想辛苦教導出來的首位愛徒,竟然犯下重罪被罰不說,甚至可能已然不在這世上了……
即便冷淡如他,超然物外如他,又豈能沒有半點傷懷難過?
所以才讓她的名字都變成了禁忌,所以獨守臨水峰千年後才再收徒,所以勉強收下她這最後一名弟子時,便決定永不再收新徒了麼?
盡管心中仍有重重疑問待解,雲歸卻已不敢再向黯然失神的師父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