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又想起了我的果果,三歲半,剛上幼兒園的年紀。在那個世界,他和這些躲在紅果子裏的魂魄一樣脆弱,他無所仰仗,對於天災人禍,幾乎沒有一點自衛能力。我若不回去,就會錯過他整個成長,最後他會長成什麼樣呢?在他沒有學會足夠的本領之前,洛新會照顧好他嗎?
白雪問我:“還想上去嗎?如果要上去,必須小心那些紅果子,它們跟雞蛋殼一樣很容易破,一旦破了,那些魂魄就沒了棲身之所,隻有死路一條了。”
我一眼望去,這密密麻麻的紅果子,我要從這邊蕩過去,要想一個都不碰到根本不可能。我一旦碰到,破裂了,就是害死了一條生命。以我體積和這些紅果子的密度分析,我要翻一次懸崖,死亡必須以百上千計。可如果我不上去,就沒有吃的,我呆在這也隻有餓死一條路了。
我問白雪:“你是怎麼上去的。”
白雪笑了笑,說:“很容易啊!”
隻見她扇了扇翅膀,這些掛著紅果子的藤蔓在空中翩翩起舞,很識趣得分成了兩個隊伍,在中間讓出一條路來。白雪就沿著這條路,飛到了懸崖邊,抓住了懸崖口,就想一片羽毛一般輕輕鬆鬆翻了上去。
這對我確實太難了,首先我沒翅膀不能說想刮風就能刮出一陣風來,而且這風還能讓那些紅果子讓出一條道來,實在太神奇了。其次,我就算能讓那些紅果子讓出一條道來,抓著迎春花就能蕩到懸崖口嗎?我一點自信都沒有。
又一陣風起,白雪就想一朵雪花一般輕飄飄地落在了我麵前,手裏還拿著一串葡萄一樣的果子,也是紫色的,每顆有我的拳頭大小,每一串上有十幾顆,如此一來,僅僅兩串拿在白雪手裏就已經非常多了。我開始以為她是不好拿,自己穿在一起的,可一看這形狀,覺得不像。拿到手裏一看,才肯定真的是一串一串長好的。
她給了我一串:“吃吧,很好吃的。”
自從受到爺爺的款待後,我對九幽的食物都有點心裏障礙:“這叫什麼?”
白雪說:“紫珠,這是這山上唯一能吃的果子,上麵,”她指了指懸崖的另一麵,“長了好多好多。”
這山是紫竹上,長了一種唯一能吃的果子叫紫珠,還真是同一係統的。我摘下一顆,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讓人垂涎欲滴。不過吃一塹長一智,對於九幽的東西,不管多牛逼,我都消受不起。
我說:“我不餓,你吃吧。”
白雪有些不高興,懷疑我把她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拿起果子自己咬了一大口,做出好吃狀,“真的不吃?”
我笑笑,搖了搖頭。
“既然不想吃,咱們就回去吧。”
我跟在白雪後麵,往山下走,一走一回頭,看著那些在風中飄搖的紅果子,總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想我應該回去。”走到一半的時候,我嘴裏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好像不是我要說的,可偏偏說了出來。
相反,白雪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我為自己的反複無常,臉上有點掛不住,幸好白雪的目光並沒有在我臉上多做停留。
她回過頭,繼續往前走,聲音卻在這山間顯得異常清晰:“你本來就不應該動搖,作為一個母親,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的孩子。”
對啊,我是個母親,我就這樣順著杆子滑了下來,這要多謝白雪給的這個台階實在太好了。
白雪繼續說:“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離開了我,我對她的記憶就僅限於一團模糊的飄渺的白影,到底長什麼樣子我一點都不記得了。可就算這樣,每次想起她,我還是覺得很溫暖,我想她一定也在某個地方惦記著我。可是我不知道她在那裏,要是知道,我想不管千難萬險,我也會去找她的。”
我很是驚訝,白雪也有媽媽,我一直以為她和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在這荒山老林,一個簡陋的窩棚,一群珍禽異獸,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我第一眼見到她,就想當然的以為,她就是在這的,一直在,像天生地長的一樣。
“這麼多年了,沒打聽過她的消息嗎?”
白雪回頭朝我嫣然一笑,那笑容是經曆了無數一次希望和失望後,最終無可奈何的平靜。這一笑,我似乎看見一個女孩曾今為找母親付出的艱辛。
白雪說:“我從小就在這山上,從我記事起,就與鳥獸為伴。還不會飛的時候,是翠翠飛到那個懸崖上,叼一個果子給我。後來我懂事了,我就想啊,這裏的飛禽走獸,都有媽媽,為什麼我沒有呢?我問它們,可曾看見過我媽媽,它們都說沒有。我向來這尋找坐騎的人他們也說沒有。我問過婦好,她說我根本沒有媽媽;問過七王子,他也說我沒有媽媽。可是我腦子裏明明有一個迷糊的背影,一身白衣,一頭黑發垂到了地上。我心裏非常清楚,這就是我的媽媽。我曾今試著飛出這座山去找她,可是我飛不出去。我的飛行技術比帝江、三青鳥、精衛都要好,可是每次眼看要離開紫竹山的時候,我就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了,彈了回來。如此反複,也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每次都被撞得鼻青臉腫。有一次被七王子看到了,他跟我說,在人間,媽媽會教育孩子,如果孩子和大人走散了,千萬要記住呆在原地不要動。我想既然從記事起,我就在這山上,那我就呆在這裏,也許有一天她會回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