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參加過自己的葬禮呢?
我跟在送葬的隊伍後麵,給自己送葬,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我看著自己被裝在一個淡綠色的瓷罐子裏,裏麵包著一塊紅綢布,蓋上蓋子,像極了我媽媽平時裝白糖的糖罐子,隻是比那個稍微大一點而已。
人說,本來骨灰盒要孝子捧著的,可是果果太小了,他捧不了。於是,洛新就把我捧在了手裏。
洛新沒有哭,我很難過,難道他一點都不為我難過嗎?還是我在醫院躺了太久,他奔波了太久,如今死了,對他反而是一種解脫?
我看著他們對著我的墓碑鞠躬,然後一個個上來和洛新握手,勸他節哀順變。
親戚朋友漸漸散去,洛新拉著果果的手,站在墓前。
我媽媽說:“回去吧,站在這有什麼用呢?總歸是回不來了!”
洛新說:“媽,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陪小清說一會兒話。”
我媽媽抱起果果,往山下走。
果果在問我媽媽:“姥姥,媽媽到底去哪裏了?”
我媽媽說:“爸爸不是告訴你了嗎,去了很遠的地方。”
“很遠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媽媽的聲音哽咽了:“就是果果在沒長大前,永遠也去不了地方。”
“那我要快快長大。”
“好,果果快快長大。”
我靠著自己的墓碑坐了下來,阿九站在我身旁,還在勸我:“你這是何苦呢,看著自己下葬,隻會給自己心裏添堵。”
“噓——”我將食指放在最前,示意他不要說話,“你先走,我和洛新說一會兒話。”
阿九歎了口氣:“那好,一會兒我過來接你。”
洛新坐在墓碑的另一邊,頭靠著墓碑,撫摸著墓碑上我的名字,嗤——的一聲,笑了:“你說你,是不是懶得沒救了,一躺下就不願意起來。早知道這樣,真不應該讓你辭職的,就因為做了全職家庭婦女,在家帶果果,他一天睡十幾個小時,你也跟著睡十幾個小時,結果越來越懶越來越懶。”
我申辯著:“我哪有一天睡十幾個小時,果果睡覺的時候,我要打掃衛生,洗衣粉,拖地,忙得要死。你以為我做全職媽媽很輕鬆嗎?我跟你說,真的比上班還累。”
洛新又說:“你是不是又要說你其實很累的,家務活都是你幹的,我應該給你算工資?”
我點頭:“對啊,本來說好的,兩千塊錢一個月,可是到盡頭我還是沒拿到一分錢。”
洛新苦笑:“還說我沒給你一分錢,好好想想,哪個月的工資不是直接打到你的卡上?你啊,就是沒心沒肺!”
我氣憤難平:“我沒心沒肺,你狼心狗肺才對。記不記得咱們結婚,為了省錢,我們到地攤上買了一根假的項鏈騙我媽,說是白金鑲鑽的。你說等有錢了,給我買一根真的,可到現在還沒給我買。可我到死都沒出賣你,你說我還不夠義氣嗎?”
洛新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從盒子裏拿出一個鑽石項鏈來:“我知道你看中了這根項鏈,每次去商場,總要去看很久,還在網上找同款。你是不是也盤算著買一根假的過過癮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總是買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偏不聽。你說你網上買的那些首飾,哪一個戴滿一個月的?這個就放在這裏,我答應你的,等有錢了給你買的。”
我肝腸寸斷,哭得變了聲調:“你現在給我有什麼用,放在這,萬一被別人撿去了不是白白便宜了別人,你是不是傻啊?”
可是這個傻瓜,真的把那個盒子放在了我的骨灰盒旁邊。
“小清啊,你常說有福氣的女人死在丈夫前麵。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故意的。可是我想不通啊,你那麼怕死的一個人,怎麼就早早的去了呢?你真的一點都沒想到我和果果?不想我也就算了,果果還這麼小,你也舍得下?”
“我舍不下啊!我舍不下啊!”我哭著,過去想抱住洛新,可抱住的卻是一團虛無,“你為什麼不再等等我呢,隻差一分鍾,就一分鍾,我就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