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鏡子中絕美的容顏,我擱下銅鏡,又回想起了以前,那個現代的時空,我孤獨的歲月。前生的記憶如影隨形,身為作家的我最擅長寫他人的故事,現在卻隻能看著自己的故事被史官們無盡地書寫,即使到千年以後,依然有人傳誦這段亂世的絕唱,他們會用敬畏的口吻提起與我有關的任何事情。
可我倦了,如果可以,我願回到小時侯的青蔥歲月,或者永遠在那場血海大夢中沉睡,別再醒來。
記得那最歡樂的,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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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親,鐵骨禦史蕭承泰,在那個腐朽糜爛的祈風王朝,猶如黑暗中最耀眼的星辰,點燃無數百姓信仰的明燈,為人們交口稱頌;我的母親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溫婉賢淑,寧靜淡泊,她永遠帶笑看著每一個向她求助的人,竭盡所能幫助他們,勤儉持家。我有一個哥哥,冰彥,長我八歲,還有一個弟弟,冰陽,小我兩歲。
小時侯,我們最喜歡的事,就是撲在母親膝下,在昏暗的燈光中看父親處理政務,那時,母親永遠在補冰陽的衣服,我則跟著冰彥看書,他給我講閑聞趣事,度過溫馨的一天。
冰彥是祈風王朝有名的才子,文武雙全,風度翩翩,容貌俊秀,在他十五歲生辰剛過,求親畫像便可以讓我家當柴燒十年,有時,我問他:“這個姐姐很漂亮,你不喜歡嗎?”
他總是淡然一笑:“不,陌憐比她還漂亮。”
“真的嗎?”
“當然,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嘛!”
我心中暗喜,又撒嬌:“哥哥和弟弟都有字,就我沒有,你幫我起一個好不好?”
在祈風王朝,風氣挺開放的,唯一證明男子身份的,便是他有無字,就如冰彥字淵政,冰陽字淵致是一個道理,本來隻有公主郡主方可有字,但我知道,冰彥疼我,他一定不會反對:“隻是私下叫一叫,好嗎?”
他微笑,溫潤如玉:“那麼,叫撫萱。”
撫萱,微撫臨萱。
我七歲那年,冰彥十五,是可為官的年紀,皇上派他去了大陸上最繁華的城市——歆安,那一年,他推薦了一個人為官:
神仙公子,洛雲霽。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認識這個人的,隻知道,洛雲霽很得父親的賞識,破例收為弟子,直撮為禦前行走,後來又娶了皇上的嫡女依露公主,受封戶部侍郎,平步青雲。
而我卻不喜歡他,他的眼睛裏有太多我看不清的東西,知覺告訴我,這個人很危險,但沒有人會相信一個七歲小女孩的話,況且洛雲霽長袖善舞,八麵玲瓏,又貴為駙馬,對父親也是極恭謹的,沒有人不誇獎他。
半年後,父親把我和冰陽以及母親送到了偏遠的雪域,我不理解,在這個一年有半年下雪的大陸還不夠嗎?為何要去那兒?但父親一定是為我們好,我堅信。他的摯友許伯伯照顧我們,許伯伯生活也不寬裕,有一子一女,男子字為放歌,所以我喚女子字為夢歌。
突然有一天,傳來消息,冰彥被人刺殺,屍骨無存,而父親手持冰彥血書,擊響了龍門鼓,狀告洛雲霽,要他償愛子之命。
皇上對父親芥蒂已深,怒斥父親誣告,淩遲處死,因我們不在京城,所以才沒株連滿門。可憐父親一生為祈風嘔心瀝血,最後隻換得這樣的結局。
父親是清官,積蓄無多,許伯母又染沉荷,花去了伯伯所有的銀兩,從此,伯伯四處打工,而母親給別人洗衣服維持生計。我則在家裏把前生所學悉數教給冰陽、放歌和夢歌。那是我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而同時,踩著蕭家往上爬的洛雲霽被皇帝倚重,最後成了清和王,官拜內閣首輔兼吏部尚書,權傾天下,連皇帝都對他恭敬幾分,而他終於成了祈風王朝,最大的佞臣,從此科舉狀元由他亂點,祈風,成了他的天下。
他是我的仇人,是他害死了父親和冰彥,但沒有足夠的實力我無法報仇,於是我和冰陽選擇了另一條路——商。
在我十四歲那年,母親和許伯伯雙雙辭世,因為我遇見了師父,他是世外高人,畢生隻有洛雲霽一個弟子,卻成了天下大亂的禍根,於是他一直在尋找與洛雲霽命運相背之人,我。他說,希望我阻止他。那時,我知道了他的所有秘密。
十七歲時,我創建的商業王國玄陵已經壟斷了大陸上的鹽糧油等不可或缺的產業,為了給病重的冰陽維持生命,我不得不牢牢把商業命脈握在手中,掌握這令君王忌憚的力量,玄陵,成了皇帝的心腹之患。
而我也要參加科舉,一定要接近政治核心,了解當年父親當年那樣做的答案。
可命運捉弄了我,不願意娶禮部尚書之女而被貶為山區縣令,一做就是三年,我和冰陽的五年之約過去了大半,當我快放棄時,新皇登基,為對付洛雲霽,一紙調令,任命我為中書行走。
我終於回到京城,此時,已過了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