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沫夷很清晰地記得他在曆陽城那個名叫小漁洞的村子裏看到慎語公主的那一刻。
那一刻,也曾讓他無法呼吸,正如現在這般。
因是密令,沫夷將軍隨行不過三十多人,均是軍中良將親信,扮作行商,在和妃的老家曆陽城中住了近一個月,和妃乃是孤女身份入宮伴駕,一時尋不著相關人等,這三十餘人在城中根本無處下手,每天隻得把和妃和慎語公主的畫像容貌印進了腦子裏,以至於幾乎每天早晨總有一大票人悶著嗓子低吼:屬下昨夜又夢見和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了,他們在……。
沫夷將軍每每聽到這些,心中自是不悅,他並不是覺得後妃公主夜夜入夢這樣的情形褻瀆了皇家顏麵,而是盤算著日子,塗南國主雖是不問政事,但家事還是要問的,更何況是他最受寵的妻子與女兒。
那一天,神使鬼差般,他一個人踱到城外,竟遠遠和將城樓甩在了背後,看著天色尚早,春色無邊,沿河而行,問了道邊農田勞作的農人,方知這小河底下有一麵湖,湖岸山邊有一處暗流,故湖麵四周均喚作小漁洞村。
沫夷將軍自十二歲便隨父出征過,對暗流、地洞最是好奇,聽這麼一說,便沿河向前走去,遠遠的倒真是有一麵不小的湖。
湖麵景致與河岸又是不同,倒是非常平坦,離湖不遠處有一處農舍。
沫夷將軍一路走來有些口渴,河床較深,他今天並不是武夫打扮,寬袍大袖的蹲身取水來飲並不方便。
他遠遠朝那房中走去,盡量讓自己的腳步聲大一些,他想裏麵最好迎個人出來,免得他去扣那柴扉,萬一弄出條家犬衝他狂吠,實在擾了這湖的寧靜。
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腳步聲仍是引出一條小黑狗,個頭很小,聲音卻十分尖銳昂揚,沫夷將軍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打,他肯定是打得過的,隻是持刀拿槍的手如何去搏那小黑狗。
隨著小黑狗跑出來的那抹天青色即將解了沫夷將軍的當下之困,甚至解了這近一個月的困頓。
天青色衣衫的少女抱了小黑狗,抬頭衝沫夷將軍一笑:“公子勿怪,這小家夥沒見過生人的。”
這天青色少女的容顏與畫像上的並不是特別相像,但卻與入夢的那位模糊的慎語公主的影像慢慢重合了起來:眉若遠山,又如細柳拂風,眼中盛滿笑意,一雙眸子漆黑靈動、薄唇微翹,如湖麵盛開的蓮花,被那天青色的衣衫襯著,又如踏水而來的碧波仙子。
沫夷將軍覺得自己全身僵硬,那根心鉉被這抹天青色崩得緊緊的,隨時準備開弓而出。
頓了半響,少女有些詫異,蹲身放下了小黑狗,把它趕到了附近的竹林,對將軍笑道:“這小青子傷不了人的,隻是叫聲唬得了一些路人罷了,公子,受驚了,到院中小坐一會?”
沫夷迎著那絕色笑顏,回了心神,垂下袖袍,單膝跪下:“微臣特來迎駕回宮!”
那天青色的身影頓時一定,一會兒,聽這慎語公主開了口,言語中仍是嬌俏可親:“那麼,公子你,原來是認識我的。”
沫夷仍是俯首答道:“遠遠的在集市中,友人指給我看過,倒未見公主全貌,今日得見,乃是因著公主的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