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樓下的公用廚房,穆放開安藍的手,石板路凹凸不平,有蓄積的汙水。他毫不在意的快步踩過,安藍在後麵緊緊跟著,濺起的水花弄髒了她幹淨的校服裙。可她沒有餘心顧及這個,她想知道穆究竟怎麼了。穆在自行車前停了下來,微微的一仰下巴,示意安藍坐到後麵去,一路上,他騎的飛快,安藍看見自己的裙角在空中飛呀飛,白色的,沾著少許汙穢,仿佛憂傷在不斷的擴大擴大。
穆在一條鐵軌旁停了下來,他將自行車停在一邊,席地坐了下來,安藍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九月的天氣依然暖和,總有暖暖的風拂過臉頰,夾雜著淡淡的青草香。她輕輕的問,怎麼了?
穆將臉轉向她。他笑了,充斥著無奈和複雜。有的時候,我真的很恨我媽,前幾天,她剛和我爸離婚,她總說,我爸配不上她。
安藍想到了那個來接穆回城裏的男子,佝僂著背,身材矮小,看上去猥瑣不堪。當時她就納悶,珍姨怎麼會嫁給這麼一個男人。珍姨,四十開外,保養得很好,頭發燙成了長波浪,五官精致,平時畫著淡妝,眼神卻始終有份巨人千裏之外的戒備和驕傲。
她年輕的時候很漂亮,是學校的校花。高中的時候和班上的一個男生談戀愛。那個男生家裏有錢,人也長得好。可男方家裏不同意他倆的婚事,理由就是我們家不配當他們的親家。後來那個男的出國了。他對她說一定要等他回來,等他自己賺錢回來娶她。她相信了他的承諾,等了很久,而七年後,那個男的卻帶回來一個金頭發藍眼睛的外國女人,她去找他,卻被冷冷的回絕。他說,一個承諾算什麼。今天說過的明天就可以忘記。於是,她賭氣嫁給了我爸,一個貨車司機。從那時候開始,我媽已經不再相信男人,卻貪戀他們的物質。我爸跟我媽感情向來不好,她所要的,他給不起。他一個月1000多的工資隻能夠我媽買一雙鞋子。於是,我媽通過以前的餓同學結識了許多有錢的男人。他們多不是上海人。但每年總會有一個多月的休假時間。而這時,他們就會帶我媽去東南亞,去歐洲度假,給她買昂貴的化妝品,名牌衣服。也隻有那是,她才是滿足的。
穆的聲音充滿了不屑與鄙視。
她通常等一年就是為了那一兩個月的假期。日子中充滿了等待。等得不耐煩了就扔東西,像個潑婦般的大罵我爸。我爸對她的生活完全不在意,他每天能做的隻是拚命賺錢來稍稍滿足妻子的虛榮心。可無論他加多少班,依然不能像那些富豪一樣給她買昂貴的名牌。現在他們離婚了,她也開始跟各色的男人接觸。她需要的,隻是物質與滿足。她是離不開男人的女人。穆停了下來,沒有再開口。他用手指纏繞著地上的狗尾巴草,不停的繞轉。安藍不知道可以跟他說什麼,也不知道如何才可以安慰他。她伸出手,輕輕的壓在穆的手指上。她感覺他手指的冰涼,,或許不單單是指尖,他的心也是一樣冰涼的吧!想著。安藍將他的手指緊緊的握住,穆側過臉,眼神裏少了以往的桀驁,多了份寬慰的溫柔。突然,穆將臉埋在了安藍的鎖骨,他深深的埋下。她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流過赤裸的鎖骨。她緩緩的拍著穆的後背,心裏揪心的疼痛,她知道,自己為這個懷中哭泣的男孩心疼了。
要堅強。安藍不知道這是對穆講還是對自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