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閑竹左手托腮,表情慵懶地看著屏幕上的布局,無意識地換了個姿勢,手肘卻不小心把一邊的杯子撞倒了,直接掉到了地上——
“砰”的一聲,清脆而粉身碎骨。一直凝神觀戰的溫樂條件反射地往地上一看,反應過來之後馬上抬頭,發現始作俑者卻渾然不知,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而目光依然不曾從屏幕上移開。
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溫樂小心翼翼地蹲下去收拾,她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阿閑會這麼厲害了,如果換了下棋的人是自己,可能思路早就被打斷了,但是她卻專注得連外界發生了什麼都全然不知。
確定地上已經找不到玻璃的碎片之後,溫樂站起來再次看向屏幕,驚愕地發現雖然白子依然占據優勢,但是不可思議的是雙方的差距卻好像一下子被拉近很多。阿閑她是怎樣做到的,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
這是溫樂第一次發現:無論是一開始的占盡優勢,還是後麵的被狠狠回擊,又抑或是現在的再次追回,阿閑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就像平時跟自己下棋一樣,或者說,就像是平時跟任何人下棋的時候一樣——
明明看起來是那樣的漫不經心,但是目光卻是專注得仿佛除了那盈尺棋盤之外就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似的。
其實同樣想不明白的不止溫樂一個人,屏幕那頭的人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更是已經氣得頭冒青煙了。明明他覺得自己每一手都已經下得滴水不漏了,但偏偏對方那看起來不痛不癢的落子到了後麵都會變成白子前進的絆子。
本來從開局被暗算了之後就略顯煩亂的心現在更是躁動了,如果是平時,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已經下不下去了,絕對會果斷認輸,但是麵對這個人,他偏偏不想這樣做。他甚至覺得這人一開始就是想要看他鬧笑話的,所以他怎麼都不想就此認輸。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黑子下一步將會把角落的那大片白棋收入囊中以奠定勝基的時候,葉閑竹卻是毫無預警地投降了。
溫樂張大嘴巴,連說的話都變得語無倫次了:“葉……閑,認輸,阿閑,你怎麼、突然認輸了?”
“如果我不認輸的話,明天你的賬號就要出名了。”葉閑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切已成定局,下不下到最後已經不重要了:對方的心亂了,落子已有大失方寸的趨勢,這樣下去隻會讓這一局變得難看而已,還不如就此打住。
“這位‘妖刀祭’今天狀態很不好,”說了一句不是解釋的解釋,葉閑竹略顯疲倦地閉上眼睛,如果這家夥一開始就擺正心態把她當成平等的對手,這一局倒是不至於下得兩人都無法盡意,“至於這個賬號你還用不用隨便你,但是不要把我供出來。對了,下個星期我要去杭州比賽——啊!”
一直安靜地聽著葉閑竹的話,溫樂奇怪地看著突然停了下來悶聲慘叫的人,順著對方往下的視線,她在看到葉閑竹腳下滲出一小片殷紅的同時,還聽到了一句讓她想要馬上昏死過去的低喃——
“奇怪,怎麼突然有玻璃跑到我的拖鞋裏麵去了?”
而在兩人後知後覺地陷入兵慌馬亂的時候,屏幕那頭的人卻幾乎想要直接將拳頭砸到屏幕上。那混蛋竟然……
劈裏啪啦地敲打著鍵盤,質問的話一句又一句地發了過去,可恨的是這人明明還在線上,卻就是不肯回他一句話!
“章魚征,先說好,你再這樣下去,電腦報廢了的話我絕對不會借我的給你。”正在打譜的區錦智被這股滔天的怒氣驚擾到,於是抬頭白了那背影一眼。
“兄弟,你知道嗎?我輸了,我剛才輸給了一個自稱是初學者的人!”章征衝了過去,如果這家夥沒有騙自己她是初學者,也沒有在她即將獲勝的時候認輸的話,他還不至於那麼生氣,他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但一切都是假的,甚至他覺得連這個人的性別都是假的,這是哪門子的軟妹子,簡直是腹黑陰暗好不好?!
“我看你自己也沒告訴別人的是專業棋手吧?”對上那雙暴怒的眼睛,區錦智平靜地說,“一個初學者怎麼可能贏你?我看是隊裏哪一位看不慣你囂張的行事,想教訓一下你而已,很顯然——他是成功了。”
“不可能,隊裏沒有人是這種風格!”這種混賬的風格他見過一次的話絕對不會忘記!
“你不是跟弈論天下的管理員很熟嗎?讓他幫你查一下那人最後登錄的IP地址不就知道了嗎?”區錦智不痛不癢地提醒,他壓根兒不相信贏了麵前這隻暴走章魚的人會是其他人。
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繼續低頭打譜。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那張名單上的那個名字,他的心就沒法壓抑地躁動起來——她就要回來了,所以他也必須加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