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葉閑竹升上五組之後,國青隊最近的氣氛壓抑得有點可怕,她不知道林教練到底給了他們什麼樣的懲罰,以致那些曾經敗給她的人每次看到她的時候都宛如驚弓之鳥,一臉心有餘悸地自動退散。
而隨著組數的上升,她的對手也變得越來越難纏,尤其那臉上如臨大敵的表情,帶著仿佛輸給她就會馬上完蛋的味道。在她不斷突破重重困難達到三組的這段時間裏,阿智的排名卻是有點反複,一直都在一組和二組之間徘徊。
最近的比賽也讓葉閑竹明白,國青隊的防線並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麼容易突破,尤其在對手完全是背水一戰的狀態之下,她和阿智的覺悟好像一點都不夠用。其實她也明白她和阿智為什麼會陷入這樣的局麵,畢竟這種事情,隻要站在對方的位置上就能想明白——如果換了是她,她也不可能將代表自己的榮譽和實力的位置就這樣拱手讓人。
不過越是這樣的對手,卻越有打敗的價值。成王敗寇是千古定律,她不會為了顧及對方的感受有所保留,因為這樣對全力一戰的對手來說也是一種侮辱。
世界業餘圍棋錦標賽也將在這兩天舉行,沈維昨天就已經動身出發去日本了。離開之前擂台賽的五個代表開了一個小小的會議,目的也無非是例行的振作士氣,但是沈維卻在最後委托她當臨時的隊長,暫時擔任這個團隊的主心骨。其實有些事情她不太想管,但正如沈維所說他們是一體的——哪怕擂台賽還沒開始。
對於這樣一個臨時組成的團隊來說,向心力很可能會影響到擂台賽最後比賽的結果。她是這個團隊裏年紀最小的一個,在最開始的時候先得罪了人不說,在國青隊裏參加特訓、眾人被宰得不成人樣的時候偏偏隻有她一帆風順地一路向上,再加上她懶得假以辭色的性格,實在是一個相當不和諧的存在。她知道這段時間裏沈維沒少操心過,所以她也一直安分得很——起碼表麵上是這樣沒錯。
其實相對於國青隊成員最近的浮躁,他們這些半路插、進來的反而是慢慢穩定了下來,大部分都集中在國青隊中遊水平。
平心而論,這樣的結果已經足以讓人震驚,所以說這段時間裏國青隊上上下下的惶惶不安並不是完全由她和阿智所導致的。如果說阿智是國青隊如今這道暗湧產生的內部因素,那麼他們這些人充其量就隻能是被投進水裏燒得炙熱的石頭,在加熱這些水的同時也在冷卻自己本來一直被抬得老高的心。
冷靜地找準了自己該待的位置,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所長。這些被選出來的人,其實一點都不比國青隊的精英差。誰說中國的業餘圍棋界隻有沈維一人?其實大部分業餘棋手都沒有太強烈的爭奪心理,他們隻是習慣了站在沈維身後而已。如果把他們安置在一個高手林立充滿鬥爭的地方,給他們足夠適應的時間,那麼——
就是如今的這般結果,就連當初提議的葉閑竹也感到了意外。這些人無疑是業餘界萬中挑一的人選,但參加選拔賽的那些都是來自各地的精英,如果在那其中還有那麼幾個像他們一樣的人,那將又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想到這裏,葉閑竹無法壓抑地興奮起來了——如果不是自己今年已經到了定段最後的年齡上限,她一定會再在業餘界多待幾年。
這是葉閑竹再次跟他們下棋之後的想法。按照沈維的意思,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她盡量和她的這些隊友們多些接觸。她很快就發現他們對她出奇的包容——雖然算不上是很好的關係,但是也絲毫不帶公事公辦的敷衍。
她知道自己不太愛搭理人的性格並不討喜,當然她也不可能會為任何人而作出改變,不過她的這些臨時隊友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和她下棋的時候完全把她當成平等的對手,而棋罷之後提起她卻是左一句“那孩子”,右一句“小丫頭”,說得好不順口。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都總有人為她的行為下友善的注釋。
活了兩輩子,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竟像是一個任性而不成熟的小孩,毫無知覺地享受著長輩們給予的包容。這樣看似可笑的念頭卻讓她忍不住輕笑——或許從這一輩子開始,她也應該學著上輩子不曾關注過的長大。
一件衣服被人從身後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來人還細心地抽出她同樣被披進衣服裏的頭發,最後才攏了攏她的衣領。葉閑竹還來不及抬頭,雙手便被塞進一杯溫熱的奶茶,濃濃的茶味與醇醇的奶香隨著嫋嫋的水汽氤氳著她的眼睛,葉閑竹下意識地抬眼,視線不經意地對上阿智臉上的那抹溫然與縱容,唇邊的弧度便忍不住慢慢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