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謝冕

朱增泉將軍於20世紀80年代末,在當時的南疆前線“貓耳洞”裏偶然開始寫詩。最初的兩首詩作《鋼盔》與《迷彩服》發表在1987年的《解放軍文藝》上。而據他自己回憶,他的第一首詩是較長的抒情詩《山脈,我的父親》,作於1987年1月31日,當時他作為某集團軍政治部主任率軍赴老山前線參戰,那天他登臨邊關高山遠眺關山有感而作。打從那時以來,二十幾年間,他一直堅持業餘從事詩歌創作,成了一名風格卓著、成績不俗的將軍詩人,為當代的軍旅詩或者說當代詩壇增添了不少的光彩。朱增泉詩歌創作的高潮期當在20世紀的80年代末和90年代;本世紀以來,他主要的精力轉向散文創作,著有《戰爭史筆記》(五卷)等作品,但仍時有詩作問世。最近,他把二十多年來寫作發表的詩作編成三卷,即《中國船》、《生命穿越死亡》、《憂鬱的科爾沁草原》,近兩萬行,準備交四川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三卷詩集付梓之前,給我先睹為快的機會,並囑我作一短序置於卷首。殷殷之囑,難以拂之,故於初夏時節,展讀朱將軍皇皇三卷詩稿,頗為感慨,遂寫下如下讀後之感,權當序文,呈於朱將軍與廣大讀者之前。

我以為,朱增泉的詩,無論是軍旅詩、抒情詩,抑或政治抒情詩,以下四個方麵的共同特色是值得注意的:

一、博大胸襟。朱增泉的詩,無論是寫於“貓耳洞”的獨特的軍旅詩,還是諸如收在集子中的《地球是一隻淚眼》這樣國際題材的政治抒情詩,抑或像《國風》、《前夜》這樣的縱橫捭闔的長篇政治抒情詩,均顯示出作為一位革命軍隊高級將領、一位關注世界風雲和百姓民生的詩人的博大胸襟。正是這一種博大胸襟,成就了朱增泉將軍輝煌的詩篇,使其雄奇瑰麗,不同凡響。讀他的處女詩作《山脈,我的父親》就感受到他這種博大胸襟,而讀到組詩《貓耳洞奇想》時,他浮想聯翩,上下五千年,縱橫五大洲,從上帝造人到地球掉淚,從埃及的法老及金字塔到古羅馬鬥獸場,從釋迦牟尼手裏的那串佛珠到孔子和《論語》以及秦始皇與萬裏長城,他的思想飛出了貓耳洞,奔馳於曆史與宇宙之間。從這組詩裏,既可以看到他的博大胸襟,又可以感受他作為一位氣勢非凡的詩人的浪漫情懷。當然,抒寫革命曆史並展示詩人革命胸懷的長詩《國風》與《前夜》,其胸襟之博大,思想之深邃,也是相當引人注目的,但不及組詩《貓耳洞奇想》給我留下印象之深刻。

二、憂患意識。朱增泉關於戰爭與和平的詩篇,還有一些國際題材的詩篇,充滿著一種憂患意識。作於2002年1月的短詩《巴黎公社牆》就是這麼一首充滿憂患意識之作。詩人在詩的開篇問道:“柏林牆倒了∕巴黎公社牆還有人記得嗎?”然後,詩人筆鋒一轉寫道:“巴黎聖母院的禱告鍾聲∕響了一個世紀又一個世紀∕苦難,卻比鍾聲更悠長……”他用巴爾紮克卷帙浩繁的《人間喜劇》和雨果的《巴黎聖母院》《悲慘世界》來描述揭示這種“比鍾聲更悠長”的“苦難”,然後描述巴黎公社起義的曆程與失敗的結局,起義者“從一條街巷戰鬥到另一條街巷∕從一座街壘戰鬥到另一座街壘∕隻留下了這一截巴黎公社牆∕起義者的血∕染紅了塞納河,已隨悠悠歲月流逝”。詩人問道:“今夜,起義者的歌聲為何低沉、淒愴?∕莫非起義者和神甫的亡靈∕相會在同一片墓地,正在爭論∕地獄,究竟能否通向天堂?∕世界喲,每一道牆的崛起或倒塌∕同人類的生存、命運、意誌和願望∕究竟是什麼關係?”這一問,問得深沉,也使詩的思想和意境升華。而最後,詩人感悟道“壘起一道牆,必然挖出一道溝∕推倒一道牆,卻未必能填平這道溝∕斷牆殘溝,道道傷痕∕永遠抹不平的世界喲……”讀罷這首短詩,讓人既感受到詩人的憂患意識,也能受到思想的警醒,因此頗有回味的餘地。朱增泉相當多描述或涉及戰爭與和平的詩作也都充滿憂患意識。諸如《享受和平》一詩,就這樣告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