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名揚同學,請配合點,說出你監護人的姓名以及聯係方式。”趙啟林威嚴的板著臉,公事公辦盡量平穩的音調說。
季名揚一臉驚疑的看著隔著一張寬大桌子威嚴端坐的老民警,內心惶恐的揣測著事情的嚴重性,卻倔強著依然不肯開口。
趙啟林從警多年,從片警做到一所之長,可謂閱人無數。自然看穿了眼前這名少年平靜外表下竭力隱藏的不安,他與自己對視的清澈眼神,閃爍著不諳世事稚氣的光芒,從他無遮無攔不懂回避的眼神裏足以看透他的內心。趙啟林斷定,季名揚絕不是惹是生非的壞孩子。
這也是他替下小張親自過問這件事情的原因,他不懂出了這樣的事情,別的孩子都會驚慌失措的尋求大人的庇護,季名揚為什麼是個例外呢?這種事情明明不是他目前這個年齡段的能力所能擔當的,他為什麼不肯說出他父母的名字,讓大人幫他解決呢?
怕父母的責難嗎?不會,再苛刻的父母再嚴厲的責罰都應該比獨自呆在警局裏接受訊問更容易麵對。季名揚他在怕什麼?莫非······他來自單親家庭。
沉默,難堪的沉默,季名揚終於承受不住趙啟林探究的眼神,雙手掩麵,低聲說:“為什麼一定要我的監護人來解決,我已經二十二歲了,早過了受監護的年齡,馬上就大學畢業,能夠獨立生活也能夠應付發生在我身上任何的事情。當然,也包括這件事情,您請宣布吧,我聽著呢。”說到最後,他放下手,挺直身子看向趙啟林,一臉鄭重。
趙啟林歎口氣,看著麵前那張年輕的臉,不由的語氣帶上一絲嘲弄,低聲問:“在你看來,長大就意味著可以脫離父母管教,自由的打架鬧事嗎?”
季名揚一挑眉,氣憤地說:“我已經說了很多遍,是他們找的我,事到臨頭當縮頭烏龜選擇逃跑也不是男人做的事。求您了,您就大大方方宣布吧,作為當事人我有知道結果的權利。”
趙啟林輕輕搖頭,說:“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是,你有知道結果的權利,但是沒有解決結果的能力。”
季名揚不信,說:“不就是打個架嗎?至於您說的那麼嚴重嗎?咱中國國情不好,一丁點小事都讓喊家長,在學校如此,沒想到來警察局都不例外。真可笑,估計以後背著家長滿街走還能成為主流風景呢。”說到最後,語氣居然輕鬆不少,回了趙啟林一個調侃。
趙啟林不接他這茬,說:“法醫鑒定結果出來了,薛濤耳膜穿孔,被認定為輕傷,根據治安管理條例的相關規定,如果你不能與他達成和解,也就是如果他不肯諒解你,要追究你的責任的話,對於你的處罰是最短三個月,最長三年的刑事拘留。請問季名揚同學,這件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季名揚聽著趙啟林的話,臉上的平靜一點點剝落,連眼神都不再清澈,帶著呼之欲出的憤怒和不平,幾次想插口都被趙啟林用眼神製止。勉強聽完後,激動的站起來,忿忿不平的喊:“憑什麼?你們的判決到底憑的是什麼?我不服,是他先動手打的我,為什麼要我來和解?你們處理問題也太草率,太不尊重事實了。”
趙啟林大喊一聲:“季名揚,注意你的態度,你這是跟誰說話呢?”
季名揚到底接受過高等教育,知道些分寸,急忙坐下來,辯解說:“事實真的是薛濤約我在公園見麵的,也是他先動手打的我,請相信我,我一絲一毫都沒有撒謊。”
趙啟林看他恢複理智,不緊不慢的問:“你要我相信什麼事實?你嘴裏說的,薛濤嘴裏說的,亦或是旁觀者的證詞?”
季名揚啞了,他沒有證人證明是薛濤約的他,也沒辦法證明是薛濤先動手,旁觀者也是被激烈的打鬥聲招來的,想了半響說:“我也被打的一身傷······”
趙啟林很快接口,說:“可是你的一身傷,在法醫鑒定下,連輕微傷都夠不上。我們處理這種打架鬥毆的案件,在雙方都不能提供有力證據的前提下,避免偏聽偏信,雙方的證詞基本不做考慮,隻能從傷情方麵作出判斷。”
季名揚低下頭,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鬥爭中。找爸爸來,回去怎麼麵對後媽那張比刀子還尖銳的嘲諷的嘴臉,那種羞辱是來自地獄的折磨,足以讓他痛苦的窒息;不能讓媽媽知道,與爸爸離異後,獨自帶著妹妹生活,她過的已經很不輕鬆了,他怎麼忍心讓她在承受過婚姻失敗的絕望之後,接著承受來自於她唯一兒子帶給她的失望和羞辱呢?錯錯錯,一切都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