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與林氏二人雙眼通紅正坐在一旁,楊氏的老父親也坐在一邊與人說著話抽著旱煙,臉上雖然沒笑,但卻並沒有什麼凝重的味道。屋裏羅氏等人在準備著白布與麻草等,這會兒看到崔薇過來了,崔世福連忙過來道:“薇兒,你進去跟你娘說說話吧,以後就看不到了……”
崔薇沒有出聲,與聶秋染一塊兒進屋裏去了,跟她一路過來的碧枝等人卻是留了下來,引得村裏好些人都好奇的盯著她們看,一副想圍上來說話又不敢的樣子。
屋裏楊氏已經換了一身嶄新的衣裳,被人抬到了用門板臨時搭起來的架子上,一身的黑布衣裳,襯得她那張臉更是慘白得半點兒血色也沒有。崔世財的媳婦兒劉氏正陰冷著一張臉領著自己的兩個兒媳婦在替楊氏收拾著她睡過的床鋪,看到崔薇等人進來時,劉氏冷哼了一聲,也沒動彈,收拾了一下,索性便坐下去了。
“你,你……”楊氏喉嚨裏發出‘霍霍’的聲音,目光都有些渙散了,昨兒她確實是回光返照,她是一直在熬著等崔敬平回來呢,但崔薇心裏卻是不解,明明之前那大夫都說過楊氏是治得好的, 雖然身體失血過多,往後治好了也不一定會身體好,但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才是,怎麼好端端的,人卻就要死了?
別說崔薇想不通,連聶秋染心頭也懷疑,與崔薇使了個眼色,聶秋染便退出去了。屋裏一股陰森森的味道,就是呆了這樣多人,也半點人味兒也沒有。崔敬平不知何時也站到了門口邊兒,盯著屋裏,崔薇轉了頭去看他時,隻看到他熬得通紅的一雙眼。
屋裏靜悄悄的,楊氏衝崔薇伸出一雙手來,像是要與她說什麼話般,但她卻明顯說不出話來了,喘氣聲也更急了些,像是下一刻便要斷了氣的樣子。
就是有再多的恩怨,看到這情景,崔薇也隻有歎了口氣算了。走了幾步進了屋裏來,屋裏一股剛燒過的香燭味兒,熏得人難受,崔薇還沒開口說話,劉氏便道:“你娘要去了,你就好好陪她說說話,也不要再倔著了,知道你是姓什麼的,得顧著些娘家才好,咱們可一筆寫不出兩個崔字,你也是嫁了讀書人的,該懂著些,別自己人不顧了,去顧別人……”
崔薇懶得理劉氏在這個時候想要趁火打劫的行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劉氏被她一瞧,冷哼了一聲,又不多說了。聶秋染從外頭領了個背了藥箱的老頭兒進來,崔薇轉頭去一看,頓時便將他給認了出來,這就是眾人回鄉時帶回來的禦醫令,在太醫院中醫術可是最好的,崔薇讓他來是照顧自己女兒的,之前崔世福等人不肯信他,以致於另外請了人過來醫治。
聶秋染領著禦醫令進來,那後頭崔世福等人也跟著過來了,還有剛剛在外頭跟著眾人說話的遊大夫,也興奮的跟了進來。
“華大人,勞煩您瞧瞧,她這身體到底是怎麼了,之前還說能治好的。”崔薇衝這禦醫令福了一禮,一邊讓到一旁,順手拎了根凳子過來,擺到了楊氏躺著的門板子麵前。
“夫人折煞老臣。”那禦醫令半側了一下身子,讓開了崔薇的禮,連忙才惶恐的道了一聲謝,小心翼翼的沾著一小半凳子坐了下去,一邊將自己的箱子放了下來。一旁崔世福看到崔薇又找了人過來給楊氏看,心中有些不滿,黑了臉道:“你娘現在人都快沒了,你還讓人來折騰她……”
“三哥,點個燈來。”崔薇根本沒理他,隻回頭衝崔敬平吩咐了一句,崔敬平答應了一聲,連忙出去了,不多時果然點了燈進來。禦醫令道了聲謝,一邊伸手將楊氏眼皮兒揭開了,一邊又說了聲開罪,拿了剪子便要剪開楊氏的衣裳,崔世福與崔敬懷兩父子剛要著急發怒,崔薇便淡淡道:“你放心,等下我出銀子,重新再給整治一身衣裳。”隻要有錢,沒什麼東西是辦不到的,崔世福一聽到這兒,雖然仍是有些憤怒自己妻子都快死了這些人還要來折騰,但卻勉強忍著心裏的火氣,隻恨恨的冷哼了一聲。
那禦醫令就是沒問,也準確的將楊氏傷口處的衣裳剪了開些來,隻一剪開,便看到裏頭化爛了的傷口來,爛得已經發黑了,足有碗口大小的傷口,一個大洞,裏頭的內髒都能透過傷處瞧見一些端倪。眾人給她洗澡時估計不敢碰她這傷口處,因此血肉模糊的,看起來十分嚇人,還有沾著的麻布,讓人一瞧便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