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秋染眼睛眯了起來,他已經不再是當初一心隻知埋頭苦讀,想要討好父親,為聶家出人頭地的單純少年,幾年的官場生活使得他多了些磨練與看人的眼色,聶晴一直守在內宅之中,心計雖然有,但因為她女人的身份,注定她不能出去拋頭露麵,而聶秋染的內宅又一向被他壓製得簡單,可沒什麼爭風吃醋害人性命的事兒,聶晴因為是聶秋染的妹妹,後院的女人對她又都是討好有加的,因此她的眼光這些年來也隻停留在當初頗有心計的時候,早與聶秋染不同。
平日裏聶秋染不願意去懷疑自己的這個妹妹,可這會兒自己正說到關鍵時候,她卻是闖了進來,還做出這副模樣來,不知為什麼,聶秋染以前是看慣了聶晴這模樣,可每看一回便要可憐同情她一回的,現在看到她這小家子的作派,卻覺得煩悶了起來,隻冷冷望著她,直看得聶晴臉色微變了,聶秋染這才淡淡道:“端茶送水的事情自有丫頭做,你還是自個兒回房歇著吧,往後沒事,不要再出內院了!”外院可不是她一個婦人該來的地方,這話裏的警告意思聶晴聽懂了,但卻更加憤憤不平。
憑什麼,就因為她是個女人,從小受孫氏欺負也就罷了,現在一個被她玩弄在鼓掌間的聶秋染也敢看不起她,他憑什麼!聶晴心裏十分的憤怒,但她好歹理智還在,強壓下了心裏的怨恨,低眉斂目的抹了抹眼淚,輕輕道了聲是,才畏首畏尾的出去了。她剛剛在被聶秋染盯著的一瞬間,就好像是自己這些年來的算計都要一下子被人看了個通透般,剛剛可真的嚇死她了!聶晴出門之後拍了拍胸口兒,想到剛剛聶秋染的話,臉色又陰沉了下來。
雖然因為下午的事兒聶晴心裏還有氣,也想硬氣一般的不跟聶秋染說話,可是聶晴想著長平候幾個字,心裏卻像是有貓在抓一般,最後她再也沒能忍耐得住,在一家人吃飯時坐在飯桌子上,她便問了出來:“大哥,我今天下午聽到長平候,那長平候是什麼人啊?今年多少歲了?是不是叫羅玄啊,我看過他一回,那樣年輕呢,不知道娶了妻沒有。”聶家雖然好,可到底她不能在娘家住一輩子,就是有什麼心思,聶晴也要等到自己出嫁之後再慢慢謀劃,因此她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十分著急。
這幾年在聶家養尊處優的生活早磨去了聶晴的小心翼翼,她剩下的本能隻有偽裝而已,對於在逆境中的那種步步細心的本能早就在聶家人人都捧著的生活中漸漸被消磨去,因此這會兒聶晴就算明知聶秋染恐怕對於自己提起羅玄的事兒會有些疙瘩,畢竟在聶晴聽起來聶秋染話中的意思竟然像是要對付羅玄的樣子。可聶晴就算知道聶秋染有些不痛快,她也覺得這是聶家欠自己的,他一定會像以往一般對自己多加包容,畢竟以前聶晴便是對付過聶秋染後院的女人,他還不是照樣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等到聶晴這話音一落,飯桌上的眾人頓時都冷場了下來。顧寧溪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譏諷神色,卻是低垂著頭沒有出聲,倒是孫氏聽到一個長平候的名頭時,頓時便神色一動:“哦?候爺?多少歲啊,你見過了沒有?大郎,你問問看人家成婚了沒有,若是沒有,你妹妹還在家中呢,若是能嫁得好一些,往後對於你弟弟也能幫襯一些。”
一聽到孫氏對於這事兒也在幫自己的忙,聶晴心裏既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又有一種厭煩惡心的感覺。這聶家人果然是俗不可耐,一見到高枝便想去攀,孫氏這老東西,一點兒也不顧自己的死活,隻想著她那沒用的廢物兒子,聶秋文那廢物有什麼地方比得上自己的?以為他是誰,文不成武不就的,成天逗雞摸狗,天天學人家京中那紈絝一天到晚的在外頭鬼混,包花娘上伎樓,她一想到聶秋文都覺得惡心想吐,孫氏竟然還想利用自己以後替她兒子謀好處!
自己嫁到長平候府能行,可孫氏要想再像以前一般對待自己,將自己當做她兒子的奶娘一般,自己定要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聶晴低垂下了頭來,眼中寒光一陣閃過。
兩母女起的頭本來讓聶夫子有些不快的,畢竟聶夫子性格老成嚴肅,他最恨的便是人家不講規矩,俗話說得好,食不言寢不語的,可偏偏這些婦人卻連半點兒規矩都不懂,吃飯時竟然也說話。聶夫子心中不快,臉色便拉了下來,但一聽到孫氏問那長平候時,聶夫子頓時也上了心。
他的這個小女兒自從多年前與人和離之後便一直呆在聶家中,當初他被聶晴哭得一時衝動,便將聶晴留了下來,可到底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些年來聶晴總在娘家嫁不出去,雖說如今聶秋染不差那一張嘴吃飯,可在聶夫子看起來,一個和離的女兒久呆在家中到底是一個侮辱與汙點,雖然人家表麵衝自己是在笑著的,可是聶夫子自己治家甚嚴,將心比心,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聶晴一直呆在家中讓他看著刺眼,別人更是不知背地裏要如何笑話了。
聶夫子性格一向性格嚴謹厲害,雖然有心疼聶晴的心思,可到底聶晴在家久了,他總覺得有些不耐煩,傳揚出去也是給聶家抹黑,不過這個女兒一直不肯嫁人,他又不願再背上一個要將女兒再逼嫁出去的罪名而已,再加上聶晴又一直乖覺,伏低做小的,讓聶夫子還沒能找到話說,因此聶晴才一直留在了聶家,可時間長了,聶夫子總是不高興的,這會兒一聽到女兒主動問起一個人成婚與否來,頓時倒讓聶夫子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