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胃口不大，吃了幾口就安心看戲。可皇上畢竟是個男子，隻這麼幾筷子，還要提心吊膽、察言觀色，著實沒有吃飽。可太後一放筷子，大家也不敢再吃，隻得陪著。
台上演得是《天女散花》，嬌俏秀美的男旦身著絹紗長裙，拖著兩條長綢，一邊唱著二黃慢板，一邊盈盈抖動，仿佛天女禦風而行，十分美豔。這出戲是剛剛才編排出來的，在宮裏頭一回演。
大阿哥不知什麼時候溜了回來，一邊看一邊拍手讚道：“真是妙極妙極！”
就在這時，曲調一轉，笛聲悠然響了起來，大家正驚愕著，一個緋衣翠裙的少女從天女的長綢中跳了出來，她綠裙輕皺如田田荷葉，上身從淺白到嫩粉仿佛菡萏花苞，更奇特的是，她發鬢高高盤在頭上，還綰著一株青莖荷花，整個人仿佛荷花仙子一般。
《玉蝴蝶》的曲子剛響起來，皇上就知道這仙子正是容齡。他不由地含笑看去，心中也為這小姑娘的心思才智叫好。這種舞不同於以往所見，而是帶著明顯的西洋感覺。尤其是容齡繃起腳尖，蜻蜓一般在台上點足而舞時，眾人皆發出“嘖嘖”驚歎。
此時，皇後皺著眉頭小聲道：“這……是個姑娘吧？！”
皇上笑著接口：“這是容大姑娘，容齡”，一邊說，皇上一邊看向太後身邊的德齡：“這舞是叫芭蕾吧？”
皇上居然說得是洋文，而且還帶著法語的韻味。德齡一愣，下意識回道：“皇上說得對，這舞的確是芭蕾。”
大阿哥接口：“皇上會說洋文？！怪不得黃毛子們喜歡您呢！”
皇上臉頰一紅，心中頓時騰起一陣火來。
太後似乎沒聽見，隻是看著翩翩起舞的容齡：“這舞的確有些新意！不過這衣服穿得太輕薄了，而且還緊緊貼在身上。”。
皇後也點點頭：“可不是嘛，大庭廣眾之下，一個姑娘家的，總是不妥”。
皇上心中雖不認可，但也不再言語。容齡終於跳完了，還拉起裙擺，彎下腰身，做了個謝幕的姿勢。她這麼一低頭，姿態更加明顯，大阿哥兩眼放光，極為輕浮地大喊一聲“好”。
皇上皺眉道：“這不是看戲，不用叫好。你要覺著好，拍手鼓掌就行！”
皇上語氣帶著輕視，大阿哥麵子上掛不住，也夾槍帶棒地回了一句：“倒是皇上知道的多，洋鬼子的規矩難道比咱們的尊貴文明？！”
皇上知道他是個粗人，心裏雖氣，也懶得跟他理論，隻是低聲罵了句：“強詞奪理！”
大阿哥還欲還嘴，容齡正好蹦蹦跳跳地過來，她穿得不僅輕薄，而且近處一看還有些透亮。太後皺眉道：“你也不冷嗎？”
容齡隻顧著興奮，沒有聽出太後的語氣：“太後，奴才方才跳得是荷花仙子舞，是專門為您編排的！奴才剛進宮時，正好看見了您在昆明湖中放河燈，您簡直美極了，就像是坐著蓮瓣的荷花仙子一般！”
容齡自小在海外長大，心思單純，說話直率，可越是這樣，便越是讓人喜歡。果然，太後笑了出來：“這舞我很喜歡！既然是荷花仙子舞，我就賞你一柄翡翠蓮花吧！”
容齡趕緊謝恩。此時，一陣冷風過來，容齡噗嗤打了個噴嚏。她的宮人在殿外，不宣召不敢入殿。皇上一直視容齡如小孩子一般，心中坦然磊落，並無男女之情。他想也沒想，順手拿過自己就擱在一旁的黑貂大氅，搭在了容齡的肩頭。
一時間，眾人皆然愣住，太後皺眉不語，皇後的臉也變得鐵青難看。隻有大阿哥突然嬉笑出來：“哦！原來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