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以為她還惱著，便趕緊一本正經地用英文說了句“對不起”。
德齡嚇了一跳，下意識瞪大眼睛看：“皇上，這可萬萬使不得！”
皇上雙目含笑，似溫柔春風：“有什麼使不得的，你是朕的英文老師，學生跟老師說句對不起，不是理所當然嘛”。
德齡不好再爭辯，隻是紅著臉低下了頭。她眸子盈盈顫顫，似有滿腹心事，又帶著繾綣寂寥，仿佛愁緒纏綿。
定如雖不知她是誰，可從她不同尋常的洋氣來說，應該是容郡主的姐姐，德齡女官。想到這兒，定如忍不住深深向她看去，德齡女官是皇上最常提起的人之一，甚至還說過自己若能有德齡一半的見識，也算不虛此生。現在看來，皇上的確所言非虛，德齡雖穿著旗裝，但通身都透著聰穎與開闊，相比之下，自己和她身後的那些宮人簡直蠢笨極了。
此時，皇上已經坐到餐桌前，他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餐具，正要拿起刀子，寇公公立時驚呼：“皇上小心！”
皇上皺眉不悅：“嚎什麼？！這是洋人吃飯用的刀子，還能殺人不成？！”
寇公公可不管是吃飯用還是殺人用，隻要是刀子，他就必須小心。寇公公不管不顧從皇上手中捧過餐刀，巴巴看向德齡：“裕大姑娘，皇上用刀刀叉叉吃飯，萬一劃傷了怎麼辦？！”
皇上眉頭更皺：“朕是小孩子，還是廢物？！好端端的怎麼就劃傷了？！”
皇上那麼個從容內斂的男子，說起話來卻一副無所顧忌的任性樣兒。德齡忍不住偷笑，定如也緊緊繃著嘴。皇上見了，眉眼間蕩漾出笑意，隻對著德齡說道：“別管他，你趕緊教朕如何使用這些刀叉，還有這杯子……朕在看書上說，洋人吃飯還分著步驟，而且必要陪著不同的酒……”
德齡點了點頭，躬下身子道：“皇上，咱明日吃的是法式洋餐，這些刀叉由外向內依次取用……”。
皇上學得極認真，定如旁邊看著也覺得有趣。正在這時，一個穿著西洋褲裝的男子瀟灑帥氣地走了進來。他大聲笑著喊道：“妹妹，可用哥哥幫忙嗎？”
德齡嚇了一跳，趕緊直起身對向哥哥勳齡做出來個“噓”的手勢。皇上也轉過頭，上下打量了勳齡一眼，露出讚歎之色。
“哎呀！”勳齡一愣，趕緊紮千兒：“裕勳齡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
皇上笑道：“起吧！”
勳齡視力不太好，帶著圓圓的眼鏡，可相貌卻是一表人才，尤其是一身西洋褲裝，更顯得身材挺拔偉岸。
皇上見過他幾次：“你會照相？”
勳齡躬了躬身：“回皇上，奴才隻不過是略會擺弄幾下而已”。
“不用這麼謙虛！”皇上笑著說道：“容齡也是你的妹妹吧，她曾給過朕一張托腮的照片，想必也是你照的”。
勳齡點點頭，表情有些尷尬，他偷眼看向德齡，德齡的臉色也是灰白。
“朕覺得你照的很好，把容齡那淘氣樣兒都照出來了”，皇上久在宮中，不懂人情事故，他心中坦蕩，說話便無所遮攔，絲毫沒覺得一個姑娘將自己的照片送給自己是一件多麼隱晦曖昧的事。
皇上繼續笑著說道：“明兒你若無事，就到玉瀾堂來，朕也想照幾張照片。”
勳齡趕緊紮千兒：“奴才一定去！”
皇上情不自禁抬頭看向定如，黑漆漆的眼睛裏滿是興奮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