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皇上在頤和園居住時,所有朝廷政務都在仁壽殿處理。皇上一早便起,向樂壽堂請安後,與太後一同到仁壽殿聽政。正月裏的事務較少,若非軍機大事,誰也不願觸太後的黴頭。
這一日坐朝,禮親王、內閣顧問大臣世鐸報奏革命黨人孫某已經在英國緝拿,但英國無論朝廷還是民間都義憤極大,不願將孫某交予大清。英政府還特照會大清朝總署進行警告,表示在大不列顛帝國領土之內之中國人民,不受中國公使之管轄
太後不悅,轉頭瞟了眼左手邊的皇上:“皇上什麼意思?”
皇上眉頭擰著,他知道孫某是個革命黨,主張推翻帝製,行西方民主之治。可是,皇上打心眼兒裏並不恨他,尤其對他提出的“民權”一說,還頗感興趣,便生出了些許惺惺相惜。皇上思量了一會兒,一字一句掂量著說道:“殺一人易,滅其誌難。孫某奔走各方,影響頗大,朕怕殺了他,會更加激起革命黨的仇恨,而且英國必將有所聲援,到時候適得其反,後果難以預料。”
“難道不殺他,革命黨就能不仇恨了嗎?”慈禧咬牙切齒道:“他不過是個要官不成,便反目成仇的宵小之輩!留洋幾年,便不知天高地厚,天天喊著要革咱們的命,實則獻媚於洋人!他還真把自己當成洋鬼子了!”
皇上頓了頓,低下頭不再說話。
太後亦不顧忌,看著世鐸厲聲道:“告訴他們,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孫某緝拿回來!”
皇上佯佯而歸,寇公公跟在身後。院中安靜無人,堂內門簾低垂,也不見定如身影。皇上四處看了看,疑惑道:“定如去哪兒了?”
沒有奉詔,宮人是絕對不許踏出宮門一步的,而且定如向來謹慎,本就極少出門。
皇上臉色煞白,焦躁不安,那種再熟悉不過的恐懼瞬間襲上心頭。寇公公也是一臉急切,他突然一頓,躬身對皇上說道:“萬歲爺您且先歇會兒,老奴去找定如”。
皇上如何歇得下來,他不管不顧道:“朕也去找!”
“萬歲爺啊”,寇公公趕緊拉住他:“您請少安毋躁,許是定如到四執庫去了呢?您千萬別急,老奴一定把她找回來!”
皇上急躁萬分,但又無可奈何:“若有什麼事兒,你一定要立時告訴朕!”
寇公公點點頭,趕緊退出院子。院門口,他一把拉住掃院子的小太監,從手上褪下一枚翡翠戒指塞到那小太監手中,嚴肅道:“我不回來,千萬不能讓皇上出這院子!”
小太監嚇傻了:“諳達,我是個奴才,如何管得了皇上?!”
寇公公厲聲道:“我不管你是抱住拖住還是攔住,總之,我回來之前,若是不見皇上,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小太監不敢再言語,趕緊點頭。
寇公公扔開他,整了整衣服向外走去。其實他心裏已然有數,出了玉瀾堂的宮門,臉上的急切立即消失不見,瞬間如往常般平靜。他沿著長廊溜溜達達,似在閑庭信步。幾位小太監看著他,立即站好,恭敬請安:“寇諳達好!”
寇公公點頭笑笑,也不多言語。他閑走了好一會兒,幾乎快到中午了,才在樂壽堂門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