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太後這麼一問,定如倒不敢退下了,她垂手站在門邊,靜悄悄看著大家。
七八個宮人圍著太後伺候,一個比一個麻利,所有人都在忙著手裏的差事,但人人都有條不紊、靜悄悄的,連細碎的腳步聲都聽不見。
定如認認真真看著、心裏默默記著宮人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環節。她是個有心之人,也有自己的小算計,因為如果想要安然回去,她必須沉穩妥當,辦好差事,至少不能讓太後厭惡自己。
太後不經意看了定如一眼,陽光正從頭灑滿了一身,她就站在那流動的光影中,沉靜清婉,仿佛一株亭亭玉蘭。太後心裏暗自歎了一聲,這丫頭果然生得嬌美。
收拾停當後,李大總管從殿外進來。他見定如也在,便拉著她走到太後身前,躬身行禮道:“老佛爺,這宮人是奴才剛從禦前請來的。她織補手藝甚好,也好幫幫四執庫的忙。”
定如趕緊跪下。
太後漫不經心問道:“皇上哪兒人手夠用嗎?”
李大總管笑著:“奴才特特稟報皇上了,皇上說能在太後身邊當差是這丫頭的福分,還說恨不能親身侍奉您呢。”
太後笑了笑,看向定如問道:“大阿哥那銀鼠披風是你給織補的?”
定如點點頭。
“你的手藝很不錯,尤其是那梅枝繡得甚是精湛”,太後聲音略微低啞,即便是在誇讚,也有一種不怒自威的肅穆。
定如惶恐,趕緊磕頭。
太後疑惑問道:“你是天生不會說話嗎?”
定如局促跪著,搖了搖頭。
太後更是好奇:“你隻會搖頭點頭,若皇上有吩咐,你如何回答?”
定如鼓起勇氣抬起頭,她指了指桌上的茶水,示意自己隻是在禦前捧茶。
太後皺眉看著她,歎了口氣:“看你這比比劃劃也夠累得,得了,辦你的差事去吧”,說著,太後看向其他宮人:“你們也都下去吧”。
定如趕緊叩頭,起身卻步而去。
樂壽堂中安靜了下來,隻有李大總管陪在太後身邊。
太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這丫頭相貌出眾,再加上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剛才我瞅著都頗為心動。這樣的美人在皇上身邊這麼久,居然無人稟報!”
李大總管趕緊跪倒在地,磕頭道:“奴才失職!請太後責罰!”
“責罰有什麼用?!”太後語氣輕淡淡的,可李大總管知道,太後已經動怒。他眼珠子轉了轉,低聲說道:“回老佛爺,咱們之所以都不曉得這丫頭在禦前伺候,實在是因為她太過普通。老奴特特打聽了,瀛台的人都說她規矩本分,膽小懦弱,隻知道默不出聲的幹活兒,並沒什麼越矩的事情。而且昨日,皇上請安時,老奴故意安排了這丫頭與皇上見麵。皇上神情平和自若,還囑咐她要盡心伺候……奴才瞧著……這丫頭麵貌雖美,但似乎與皇上之間……並無曖昧”。
便是有曖昧,這個時候,太後正怒著,他怎麼敢說?!說了,就是認了自己失職有罪,認了灜台那幫自己親選的人都是沒用的廢物!
太後對李大總管很是信任,聽他這麼一說,臉上的怒氣淡了幾分,露出一絲晦暗不清的表情:“皇上是個固執的人,怕是心裏依然舊情難忘!而且他那麼個身子,唉……”。
李大總管見太後和悅下來,心裏暗自長舒了口氣:“不過……奴才也發現……皇上對這丫頭也算信任。”
“信任?!”太後驚訝。十年囚禁,皇上對任何人、任何事兒都疑心滿滿,他早已從曾經那個自信不羈、張揚任性的少年天子,變成了唯唯諾諾、麻木多疑的枯槁囚徒。皇上誰都不信,怎麼可能對這個啞巴另眼相看?!
李大總管繼續說道:“瀛台的小祿子說,皇上從不喝別人端來的湯藥,但是這丫頭送的,皇上竟能不問便飲!”
太後眉頭皺了皺:“不問便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