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如蜷縮在炕上,溥俊站在她身後,輕輕為她掖了掖被子。定如似在無聲哭泣,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著溥俊心疼極了,他多想摟住她,輕聲細語地安慰,可貿貿然又不敢坐下。這個向來放蕩不羈的輕浮公子突然變成了此刻患得患失、沒有半點兒出息的傻小夥子。他滿心滿眼都是眼前這個女人,隻要看著她,就會沒來由的心疼,自己一肚子的爺們兒情緒、英雄瀟灑都瞬間化去,舍不得對她再有半分勉強。
“別哭了”,溥俊心裏酸澀,嗓子也沙啞,他從沒這麼低聲下氣地安慰過一個女子,以往掛在嘴邊那些個道兒郎當的俏皮話,此時一個字也蹦不出來,隻能忍著傷心難過,結結巴巴說道:“總哭對孩子可不好!”
定如不言語,依舊臉朝牆躺著。她身子虛弱,剛才掙吧了半天,現在頭暈眼花,胸口還翻滾著惡心。
咚咚咚,有人輕聲叩門。溥俊招手讓他進來,對定如說道:“白師傅來給你瞧病了!”
定如畢竟是個有禮數的人,她趕緊坐起身,伸腿就要下地。溥俊一把摁住她,對白師傅說道:“她身子不利落,麻煩您給好好瞧瞧”。
溥俊畢竟是爺,通身帶著不怒自威的尊貴派頭。白師傅不敢怠慢,趕緊紮千兒行禮,彎腰快步走到炕邊,他一直低著頭,沒看定如一眼,麻利拿出腕托放在床邊,行禮道:“姑娘,唐突了!”
定如欠身彎腰算是回禮,她將手腕放在托上,那腕子細弱蒼白,根根青筋在幾乎透明的皮膚下突兀暴著。白師傅取出一方輕薄的帕子覆在她腕上,這才把了起來。
溥俊在旁邊專心看著。好一會兒功夫,白師傅停手,溥俊忙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屋外說話,定如卻一把拽住白師傅的袖子,眼睛裏都是懇切。
溥俊歎了口氣:“得,你就在這兒說吧!”
“喳”,白師傅輕應一聲,舔了舔嘴唇道:“不瞞大阿哥,夫人身子矜貴,從脈象上看,氣血兩虧,五髒皆損,尤其脾胃傷勢嚴重,導致飲食難以克化,身子約見虛弱。”
溥俊一愣,轉頭看向定如,她什麼時候傷了脾胃?還五髒皆損?!
白師傅繼續說道:“夫人身子虛弱,原本悉心調理也能恢複。可有了身孕,又服極陰寒的藥物,仿佛滾油裏驟然倒入冰水,對身體影響甚大,甚至丟了性命也不足奇!夫人此刻還能好端端坐著,真是幸之大幸,福之大福啊!”
溥俊臉色變得極不好看,能看出他一直在強忍著怒氣。定如反倒平靜,隻是木呆呆坐著,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白師傅見他二人都不說話,心裏也有些嘀咕,隻能硬著頭皮將所有情況一股腦說出來:“依小人的意思,現在這個孩子還是不留的好!夫人身子太弱,根本養不住!”
聽到這兒,溥俊下意識瞄了定如一眼,故意硬聲斥道:“生孩子又不是今兒有了明兒就生!不是說懷胎十月嗎,好好調養不就行了!”
白師傅搖了搖頭:“話雖如此,但夫人五髒受損嚴重,即便是悉心調理,也至少半年才能勉強恢複!而且這期間所用藥物,很多對胎兒不利!這麼說吧,若要先治病,孩子就保不住,若要保孩子……則有可能”,說道這兒,白師傅頓住了,他不是禦醫,不懂那麼多含蓄中庸的伎倆,尤其是性命攸關之時,更不敢半點含糊:“有可能大人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