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翠冠華,燃金雪柳,簇帶爭濟楚。
雍富彩錦,百蝶穿花,絲縷亂錦繡。
定如瘋了一樣為太後一件接一件地做著各種樣式的袍子。如意雲頭,大鑲大滾;琵琶馬甲,團福納壽。平常如意坊需半個月才能趕製出的衣袍,定如不眠不休五天便能繡出樣子來。不出七日便能呈到太後麵前。
這些袍裙襯衣每一件竟都得了太後的喜愛,尤其內穿的衣物,盡管素底細棉,難以刺繡,但定如還是想著法子繡上了牡丹蘭草,而且輕軟明麗,舒適又美觀。如此這般,她從四執庫的小姑姑,一下子變成了太後身邊的紅人,還常常被太後叫去,在儲秀宮當差。
初一午後,太後留定如在儲秀宮繡花。雖未總在身邊伺候,但太後對定如卻生出些許好意。這姑娘沉靜安然,雖一句話說不出來,但心思卻是明白的。更難得的是這丫頭不像其他奴才,有一點兒孝心全用在明處,她是悄然無聲地當差,活兒做得細致又體貼。就說太後身量不高,她就將腰身往上提,太後幹瘦,她便將洋人篷紗裙的樣式作為內襯,尤其是太後臉色偏黃,她便選粉藍酒紅的顏色。
太後一輩子愛美,自然對這些細節極為關注,她看著跪坐在地正縫一方帕子的定如,和悅說道:“你這繡功是跟你額娘學得嗎?”
定如趕緊抬起頭,恭恭敬敬看了太後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你額娘能有這種手藝也是難得!”
定如淺淺笑了笑,算是回應。
太後衝著定如伸過手:“你現在繡得可是皇上前幾日畫的繡樣?”
定如趕緊將繡了一半的金翅鳳凰捧到太後麵前。太後一邊看著一邊點頭:“瞧這鳳凰,畫得真是昂然欲飛呢!”
太後誇讚皇上,定如沒法開口,隻能微笑聽著。
太後卻歎了口氣:“皇上的才學是極好的,”她一邊說一邊將繡樣遞給定如:“我也曾對他寄予厚望,可惜終是竹籃打水。皇上性子太過急躁,光有一腔熱情便向著富國強兵。唉,是我給他找錯了師傅,光聽幾個書生坐而論道,就將治國大事輕易處之,這能成嗎?大清的基業是什麼?!這麼大個國家以何興盛?!靠得不是嘴皮子,而是國體製度和不可輕易變動的祖宗規矩!”
不知為何,太後竟然與定如說起了這些!這或許是因為定如是個隻進不出的啞巴,也或許是太後長久不滿也需要一次任性的爆發。她說著說著,竟自顧自地嗤笑一聲:“他們以為我老了,食古不化,陳舊腐敗,就知道把權不放!這簡直是胡說八道!這生殺予奪的權力哪一個是我爭來的!若不是先帝、淳兒那麼早就……”,說到這兒,太後哽咽了一下,但旋即恢複了剛強的聲調:“皇上還是孩子,我能看著他被壞人蠱惑,將國家社稷視為兒戲嗎?所以我必須要教化他,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說到這兒,太後已經瞬間恢複了冷漠克製的神情。她如夢初醒一般,掃了眼定如,定如已經誠惶誠恐地爬跪在了地上。她瘦骨伶仃,瑟瑟發抖,看著可憐又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