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翼抬起頭，銀白色的麵具遮住了大半邊臉，隻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在陽光中閃閃發亮，發白的陽光刺得他不得不眯起雙眼。今日晴空萬裏，天空好像蒙上了一層淡藍色的幕布，幾朵毛邊白雲鑲在上麵，柳絮一般，很漂亮。秋風起，一片金黃的梧桐葉脫離樹枝，盤旋地飛在空中，像一隻金色的蝴蝶，落入一雙修長白皙的手上，葉子邊緣發紅，脈絡清晰，陽光下，竟像鍍了一層金。
一聲刻意的咳嗽將宇文翼的視線拉向了對麵的中年人，那身明黃色的衣服在陽光照耀下也有些刺眼，中年人已經有些微怒，宇文翼抱歉地笑了笑，將手心朝下，梧桐葉失了依托，盤旋幾圈落入塵土。宇文翼抬起眼，故作輕鬆地說道：“皇兄，你這禦花園可要讓人多掃幾次了。”
中年人對這句話充耳不聞，直勾勾地盯著宇文翼，仿佛要將他麵具下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全都收入眼底，板著臉問道：“十二弟，這個提議不好嗎？”
宇文翼側過身，把玩著細長的手指，嘴上掛著譏誚的笑容，漫不經心地說道：“站在皇兄的角度，這個提議當然好，隻不過這可為難我了。”
中年人收起嚴肅的麵孔，看著對麵還在把玩手指的宇文翼，露出一絲笑容，恢複了慈祥的兄長身份，和聲說道：“十二弟，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受了苦，但是，想想可憐的大哥，這些苦都是值得的，就算豁出性命，我們也要替大哥守好這江山！絕不能雙手奉給他人！”隻有在這個十二弟麵前，他才不會用“朕”這個字眼。
細長的手指頓了頓，又繼續相互揉搓、糾纏起來。
中年人也將視線投向那雙修長的手，接著勸道：“十二弟，想當年我們兄弟三人過得何等愜意，若不是商古陽那個狗賊，大哥怎會死得不明不白？這些年來，我們忍辱負重，終於大仇得報，我本應讓你褪下這該死的麵具，恢複你的身份，隻是如今左相何倫重權在握，已有謀反之意，江山不穩啊！”聲音越來越顫，氣息也越來越重，中年人緊握著拳頭，關節有些發白，頓了頓，平複情緒後接著說道：“十二弟，三哥我今天求你再幫我最後一個忙，等事情結束後，我立刻將你的身份詔告天下，以後你再也不用以麵具示人，我要讓你堂堂正正地出入宮門！”
宇文翼終於收起了白皙的手指，身子緩緩地靠向椅背，仰著頭，眯起眼，歎了口氣，聲音有些疲憊，“這些身份不要也罷，我累了，大哥走後，我活著就是為了報仇，現在我又要來幫你坐穩江山，唉，什麼時候我是能為自己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