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江放和祁蘊還不知道,他們的家人都已經下了大牢,祁陽也已經為他們準備好了絞刑,他們也不知道,宰相秦輔已經病逝了。或許,不止是他們不知道,森源城內的很多百姓都不知道。
這一夜,下了一夜的雨,雨水滴落在鐵甲衛的鎧甲上,隻餘下一道道痕跡,而許多人的生命,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很多的鐵甲衛多年以後還記得這一夜的雨,那麼濕,那麼冷,仿佛就是一首悲歌。
行刑那天,森源下了和安八年的最後一場秋雨。
灰蒙蒙的天空,沁涼沁涼的雨,打濕了祁蘊和江放的衣衫,打濕了淮安王府和鎮西侯府所有家眷的白色的囚衣,也打濕了監斬官員的官服,還打濕了劊子手的屠刀。
或許是因為天在下午,或許是因為宰相秦輔今天出殯,並沒有多少百姓來看這一次的行刑。
有的人,生來就是與眾不同的,淮安王祁蘊和鎮西侯江放都是那樣的人。即使是麵對死亡,即使已經是階下囚,即使衣衫都被細雨打濕,但是淮安王祁蘊依舊是那副風華絕代的模樣,就像流傳在京城附近的一首歌謠“淮安王祁蘊者,風華絕代兮,衣袂飄飛兮,世人矚目兮!”。白色的囚衣,生生地被祁蘊穿出了琉璃錦的感覺。
鎮西侯陸放也是一臉的從容,仿佛即將被執行絞刑的人並不是他,仿佛他麵對的不是絞刑,而是一場盛宴。
刑部尚書白孟海看著淮安王祈蘊和鎮西侯江放,內心除了不忍,還有深深的惋惜和一種難以言說的悲涼。祈蘊從十四歲就開始為了齊國奔波勞碌,鎮西侯府世世代代守衛著齊國的邊疆,不知有多少江家兒郎埋骨邊疆,可今天,卻落得這樣一個結局,但凡是有眼睛都知道祁蘊和江家是蒙冤的。今天過後,不知還會有多少人會對朝廷失望,他妹妹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局,畢竟,白雪華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說是禍國殃民了。
可惜,白孟海麵對所有的一切都是無能為力的。
或許是江放的平靜感染到了他們,或許是武將世家的傳統,或許是他們早已接受自己的命運,江家的人,沒有人流淚,沒有人喊叫,隻是平靜地等待,等待著屠刀落下的那一刻。
淮安王府的人也沒有大喊大叫,隻是有小丫鬟在嚶嚶地啜泣。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場景,讓在場的百姓都感覺到了一股真正的悲哀和疼痛。
令牌扔出去的那一瞬間,白孟海感覺他的手都在抖,抖得快要抓不住那塊令牌。白孟海是真的不想要麵對這樣的結果。
祈蘊和江放分別被掛上了絞刑架,江家和淮安王府的人並沒有嚎啕大哭,但是啜泣的聲音起起伏伏的,因為江放和祁蘊都是那種很不錯的家主。
不過,先要執行死刑的是江家和淮安王府的眾人,因為祁陽覺得這樣會讓江放和祁蘊更加地痛苦,即使到了陰間,也不得安寧。
手起刀落之間,659條人命,就這樣沒了。鮮血,由於雨水的衝刷,彙成了紅色的河流,不斷地往外流著,空氣中有著濃鬱的血腥之氣。
即使是在刑部呆了二十多年,白孟海還是感覺到了心驚,可以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這麼多的人,這麼多的劊子手,這麼多的血,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自己後背那森森的涼意和那彌漫全身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