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要再回憶下去了。抬手拍拍自己的臉頰,推開門走進去。
窗明幾淨,高檔的合金課桌椅,現代化的教學設備配置齊全。寬大的講台,一塊光滑幹淨的白板代替了傳統的黑板,粗壯的記號筆代替了舊時代的粉筆。高級的投影設備,講台上是一個大大的平板電腦,看來,多媒體已經被十分普遍而成熟地應用到教學中,老師們再也不用忍受白色的粉筆灰落滿肩頭,更加方便的電子課件取代了傳統的手寫講義,備課也顯得輕鬆了許多。
雲山中學雖不似本市最頂尖的四所貴族中學般名揚全國,卻也仍舊有著屬於自己的地位和名氣。雲山中學裏哪怕是一個生理老師的職位都是被廣大師範類大學畢業的求職者們爭得頭破血流的位子。雖然我也算是名校畢業,並且早早地便拿到了教師資格證,但是社會的現實仍舊證明了像我這樣的家世背景就連參與競爭的機會都沒有。我能進入到這裏,並且擔任高三(3)班的見習班主任,實在是多虧了夏長安。他說雲山中學的校長跟他家有些交情,因此請校長特別準許我參與競爭。這樣的機會是十分難得的,雖說得來的途徑不是那麼的光明正大,好在我也不是矯情的人,自是不會拒絕。他費心為我作的任何事,我都無比珍惜。於是,經過殘酷的競爭,我充分發揮了在大學四年裏練就的伶牙俐齒,過五關斬六將,這才得以站在這個幹淨的講台上。
拿起記號筆走到白板前,“啪”一聲打開筆蓋。提筆,不假思索地便寫出了他的名字。
夏長安……
夏長安……
放學後無人的教室,我不知有多少次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他的名字。一邊寫,一邊念,每一筆每一劃都透出我心中的悸動、苦澀和愛戀……
“啪”
推門的響聲將我生生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一名身穿運動服、身高一米八左右、十五六歲的男孩子走了進來。
我沒料到周末還會有學生來,嚇得微微一愣。
他的眼神冷漠銳利,整個人好似一把磨快的利刃,全身上下透著難以接近的危險氣息。他見了我,略有驚訝,然後便往白板上掃了一眼。
我略帶尷尬地笑笑,道:“你好。你是這個班的學生嗎?”
他也並未回答我,而是徑直走到教室靠窗的一排座位,在第五張課桌前坐了下來。
“呃……”
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他也再未言語,隻靜靜地偏著頭看著窗外,雙手插在褲兜裏,一動也不動。
不知道他在看著什麼,我甚至在他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具體的焦點。
轉身擦掉白板上的字,然後默默退出了教室。
不需要問他正在想些什麼,不需要打探他在煩惱些什麼,更加不需要自以為是地想要幫他解決什麼問題,現在的他,隻需要一個空間,讓他能一個人靜靜地待著。
我幾乎能肯定,他的煩惱全部來自他的家庭。因為我在他的眼中讀到了幾乎令他難以承受的“寂寞”。像他這樣的年紀,是不可能在愛情或者友情上積累如此深厚的寂寞感覺的,能讓他猶如一隻身處於茫茫雪原中的小兔子一般孤寂又不安、痛苦又彷徨的,便隻有每天身處其中的家庭。他的“生人勿進”,他透過眼神所傳遞出來的暴戾、不耐、漠然,隻怕是他唯一能利用起來保護自己的“利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