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畫中的小男孩(1 / 2)

雖說跟我通信的時候,他從未留下過署名,但是看到那枚吊墜的瞬間,我便可以肯定,九年前跟我通信了整整三年的小鬼便是他--展翼。

那時候的他也就六七歲吧,而我也才十二、三歲的樣子。當時我考上了鎮裏的重點初中,一邊是開心,一邊又是憂愁。雖說九年義務教育裏的初中學費並不高,並且我也保證了即便是去了鎮上也絕不亂花錢,但是對於家境貧寒的我家來說,學費、寄宿費以及我每月的生活費仍舊是超出了父母的承擔範圍。

那個暑假,家裏是一片愁雲慘淡,沒想到就在此時,村幹部送來了好消息:市裏辦了個“一對一幫扶貧困山區小朋友”的活動,我們村裏的孩子不僅可以跟城市裏的孩子一對一通信,而且上不起學的孩子還能依靠政府的資助繼續學業。

我很開心。

當時有個小朋友的來信,被輾轉了好多次,最終轉到了我的手上。很厚實的一封信,但是除了信封上的地址之外便沒有一個文字。隻有一幅畫,仔細地折疊在信封內。小夥伴們都不願意回這封信,因為對於這種內容裏沒有一個字的信,他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複。我卻十分開心,也很好奇,於是試著解讀畫裏想要表達的意思。

畫中是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穿著氣派的黑色小禮服,卻獨自縮在角落裏,滿臉的淚水。

我猜想畫中人便是寫信的人,隻不過他還太小,或許能寫的字還不多,也不能運用文字精準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隻能通過畫作表達出來。

我試著給他回了信,安慰他不要哭,並且給他描繪我們山村的美景,給他描述我家那頭老母豬產崽的趣事。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通過畫作來回複我。一開始他的畫裏還會偶爾出現一個年輕婦人,到後來便隻剩了他自己。畫裏的他總是哭,後來他漸漸會用些簡單的文字搭配著畫麵來表達內心的具體感受。

然而我卻更是難過和憐惜。

因為在畫裏,他總是哭著對我說:“你在哪?你在哪?”

我很難過。難以想象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竟會有這麼多的悲傷,多得好似永遠都哭不完;作為身邊總是被小夥伴圍繞著嘰嘰喳喳的我來說,也更是無法理解,小小年紀的他怎麼會有如此深厚的孤單和寂寞,深厚到,即便透過信紙,我也能感覺到:他幾乎就要承受不住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他,便在某一個暑假找到了那片四葉草,壓幹後寄給了他。這片我視若至寶的四葉草,承載著我滿心的希望和祝福。

與他中斷通信的這幾年裏,我不時會想起他,幻想著四葉草已給他帶去了幸運,令他得以擺脫孤寂和不安,再不用獨自在角落裏哭泣。

沒想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與他相遇。那個畫麵裏總是掛著兩串晶瑩對我說著:“你在哪?你在哪?”的愛哭鬼,如今正神情冷漠地坐在我的對麵。

並且,他的寂寞和孤獨,似乎完全有增無減。

“事實證明,”他的唇角如刀削般完美,語氣冷似冰鋒:“這一切不過都是騙人的。”

我猜,想要溫暖他、靠近他的人絕對不是沒有,但想必都被他這樣冷冽無情的態度給一一趕走了。

不過好在,我這人耐力驚人。

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他。

“不是騙人,”我說,“也許隻是時候未到。”

“之前你問過我,丟掉的東西還能再撿回來嗎?現在老師要告訴你,真正重要的東西,是永遠不會被丟棄的。就好像你脖子上的四葉草吊墜,那年你告訴我你訂做了一個跟我送你的四葉草一模一樣的吊墜,你說你會一直戴著它。你做到了。因此老師相信,好多美好的東西其實一直塵封在你的身體裏,從未被拋棄。我也一樣,好些東西雖然塵封多年,但是我卻從未拋棄、從未忘記。就像‘米菲’這個簽名,總會時不時地跳出來提醒我,曾經有那麼一個愛哭鬼出現過,令我牽掛和關懷。展翼,你願意相信老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