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文官沒有料錯,仁宗按照三月裏的吏部考績,提拔封賞了忠於王事勤政愛民的好官,對於那些疏於政務的官員,仁宗當然不會濫行封賞。自然那些人心裏也都明鏡似的,各自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大封群臣之後便是大赦天下,凡大燕境內已定罪之囚犯,隻要所犯並非十惡不赦之大罪,皆可降等減刑,等候秋決之人不必被殺頭了,服刑之人半數以上都被恩赦出獄回家與親人團圓。因此恩旨一下,大燕監獄便空了一大半。
仁宗不隻是大赦天下,還下旨減免了一年的賦稅。這一道恩旨最得民心,當各地百心聽到免賦一年的好消息,高興的都要瘋了,他們紛紛湧上街頭趕往衙門,想送上萬民傘萬民折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京城的百姓不敢衝到皇宮金殿謝恩,便都湧入煙花爆竹鋪子,不惜血本的大肆購買各種煙花爆竹,要好好的歡慶一回。
是夜,京城的夜空中閃爍著無數燦爛的煙花,爆竹之聲更是響徹雲霄。這歡慶之聲無處不在,自然也傳入了慎刑司的大牢之中。
如今慎刑司大牢裏都快人滿為患了。先住進來的有季繡雲季弄雲姐妹,莊烴莊嫣兄妹,寧王餘孽莊炅,韃韃可汗以及以柔然王儲哈赤丹大王子為首的所有進犯大燕的柔然親貴將軍們。
“外頭出了什麼事?”被關押的眾人聽到震耳欲聾的爆竹之聲,不免有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牢子們看到牢中的人犯不安靜,便提著鞭子凶神惡煞般的走了過來。狠狠一鞭子甩到牢門之上,牢子惡狠狠的喝道:“老實點!”
一個柔然貴族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這位大人,外頭如此熱鬧,可是有什麼大喜之事麼?”
新君登基,慎刑司的牢子們也得到賞賜的,所以他們的心情還不錯,便破天荒的沒有喝斥,而是收回鞭子抱著胳膊說道:“我們太上皇禪位,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繼位大典,能不熱鬧麼!要不是爺們被你們這群狗東西累著,爺兒們早就出去慶賀了!”
牢中眾人一聽這話個個都流露出一絲喜色。因為新帝登基必是要大赦天下的,那他們就有活命甚至是回歸故鄉的機會了。
牢子冷冷掃了眼帶喜色的眾人一眼,冷哼一聲道:“你們別做夢了,皇上已經頒布了大赦詔書,你們,一個都沒在詔書之上。”
牢子冷冷的一句話立刻將剛剛升起希望的眾人打入地獄之中。連新帝登基他們都得不到大赦,這輩子他們就再也沒有指望了。幾個頭發已經花白的柔然老者立時放聲大哭起來,他們再也回不了柔然,這把老骨頭就處拋在大燕這異國他鄉了。
柔然人哭成一片,獨有他們的大王子哈赤丹卻沒有任何動靜,他依舊保持著這些日子以來未曾變過的姿態,緊緊抓著牢籠的鐵杆,癡癡的看著與他隔了三個囚籠的莊炅,雖然哈赤丹的樣子極為狼狽,可他看向莊炅之時那異樣的神采卻始終沒有消失過。
牢子們心情本來不錯,可柔然人一哭便惹火了他們,今兒可是皇上繼位的大喜日子,這群沒眼力勁兒的柔然人卻在這裏嚎喪,這不是成心添堵麼!
大為光火的牢子們衝進牢房,胡亂甩著鞭子恐嚇道:“再嚎父割了你們的舌頭!”
此言一出,果然整個牢房立刻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犯已經沒了牙齒,若再沒了舌頭,就連喝口水都很困難了,那可真就得活活等死,憑是什麼人,在麵對死亡之時,心中總是恐懼逃避的。
柔然人終於安靜下來,牢子們走出牢房,又查看了其他人犯的情形,才出門吃酒了。今日普天同慶,他們難得有機會得到特許在當班的時候可以吃一頓喜酒,這樣難得一遇的機會每一個牢子可都不想錯過。
牢子們走後,莊嫣爬向莊烴牢門的方向,急急叫道:“哥哥,太子大哥登基,別人不赦也該赦我們啊,我們可是太子哥哥的親弟妹。”
形容枯稿如垂死之人的莊烴好半晌才吃力的睜開眼皮,冷冷吐出兩個字:“做夢!”便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說了。原本莊烴已經被圈禁了,可是隨著莊嫣季繡雲季弄雲姐妹的落網,隆興帝知道了更多的內情,一怒之下立刻將莊烴重新關入慎刑司中,這一關便關到了現在。
莊嫣其實也知道自己再難逃出升天,她隻是不甘心不死心,她也是堂堂皇室貴胄,怎麼就落得如此淒慘的下場。原本被關在內府之時,境遇總比現在要好一些,可是沒想到季繡雲季弄雲的招供將她也拽入這慎刑司大牢之中,從此便真正進了人間地獄。
倚在牆角半死不活的莊烴其實遠沒有他表麵上那麼認命,他心裏此時也在翻滾著,莊嫣那句話說的沒錯,他與太子也是流著相同血脈的人,大赦天下,他才應當是頭一個被赦之人。此時的莊烴全然忘記了自己曾經做下的種種大逆之事。就算是天下的囚犯都被赦盡了,他也不可能得到特赦。
莊嫣聽著外麵傳來的爆竹聲,突然伏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直哭的嘶心裂肺,大有水淹慎刑司之勢。莊嫣此時真的是腸子都要悔青了。若是她什麼都沒做,安安份份的當她的順寧公主,老老實實的嫁給寧國公世子,又何至於落到今日這般不堪不堪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