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姐姐,”
上前招呼住步履匆匆的玲瓏,身著杏色裙衫的少女一把拽住其臂腕,水漾的琥珀色眸子裏盈滿了擔憂與憤懣。
“剛剛穆側妃派丫鬟過來,她說,”
“說什麼?”
猛地頓住步子,玲瓏偏頭看著眼前人,凜冽的目光緊鎖住她的。
“那個丫鬟說,穆側妃身體不適,就不能按時來拜見王妃了,還請王妃見諒。”
“不能按時拜見?”
冷哼一聲,玲瓏皺起纖細好看的眉尖,如潑墨般浸染的黝黑瞳仁裏燃燒起熊熊火光。
“那杜衡,可有說過王爺已下令允許穆側妃不必前來麼?”
“王爺可沒這麼說過,玲瓏姑娘倒是多慮了。”
朝玲瓏所站的方向禮節性地點了點頭,杜衡依舊冷著一張麵癱臉,如深潭般幽暗的眸子裏看不清任何情緒,態度亦是機械僵硬,絲毫沒有突然插入別人話題的自覺性。
死死地盯著那不漏半分情緒的眼,玲瓏暗自握緊了手指,終是強壓下心裏正熊熊燃燒的怒火,畢竟,現在還不是她計較眼前這尊冰山大爺的時候。
微俯著身子向前行了一禮以表示對其告知消息的感謝,玲瓏快速扯過身旁的雲杏便欲邁步離去,她家小姐可還等著她呢。
“玲瓏,”
見她配合地停下腳步,杜衡未等她出言詢問,便是自顧自地繼續開口,“王爺在臨走前吩咐過,王妃身體虛弱,宜居王府好生修養,所以,今日便無須陪同側妃入宮,你且記住了。”
“嗯,我知道了,”
沉吟片刻,始終背對著杜衡的玲瓏微側過臉,纖薄的櫻唇幾經閉合,終是吐出一句輕微到隨風即逝的“多謝。”
安靜看著眼前已經算不上是背影的殘影,杜衡垂眸看向那匆匆擦過薔薇花的鵝黃色裙角,始終冰冷平直的唇線隱隱上揚起一絲微妙的弧度。
“該去穆側妃那裏看看了啊,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可是不能壞了呀!”
似笑非笑地低語著,杜衡幾步踏出了琉璃閣,順著已然高升的太陽看向了王府某處,而那裏,正是穆側妃所在的雲夢閣,雖然還有些距離,但是依稀可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琉璃瓦和暗色的飛甍,精致華貴中也是凸顯其屋中主人的驕矜之風。
“秋月,給我倒杯茶來。”
半躺在軟塌上,穆雲華抬手招喚了下恭敬立在身旁的秋月,便是再度合上眼假寐起來。
“娘娘,我們這麼耗著不會有問題吧,萬一,她要是,”
“不會,”
伸手接過她遞來的茶盞,穆雲華垂眸淺笑著,握著杯蓋的手則是輕輕劃過光滑的杯沿,顯出一派悠閑從容。
“她身為王府正妃,怎會不了解伺候王爺的辛苦呢?既然民間都說靖王妃溫柔仁善,待人謙和,那她肯定會理解我的,還有,別在我耳邊叫什麼娘娘,這又不是後宮,但也別叫什麼側妃,聽著晦氣。”
“是,奴婢記住了,那奴婢在私下裏還是稱呼您小姐吧。”
“嗯,你退下吧,我想再小睡一會兒。”
恭敬地福了福身子,秋月拿過放置在一邊的薄毯,在將其小心蓋在穆雲華身上後,便是快步挪出了寢居,而聽到從前方傳來細微的關門聲後,本已閉上眼睛的穆雲華卻是猛地睜開雙眼。
無視從身上滑落的絨毯,她半跪在軟塌上許久,方才仿若後知後覺地起身離開。
一步一步走向置於妝台之上的銅鏡,她微垂著頭,接著伸手解開係於腰間的綢帶,並任由附在身上的藕色外衫滑落。
然後,隻見她雙膝一軟,竟是頹然倒坐在於她而言已非冰涼徹骨的圓凳上,腳邊,則剛好是飄落在地的那抹藕色。
怔愣地看著那抹藕色將自己的視線一點一點占據,此時的她隻覺心中陡生悲涼與哀戚。
而眼前這般匍匐於地的失敗者姿態不正是她的真實寫照麼!
這樣在心裏反複想著,她抬頭看向目光中已然斑駁混沌的銅鏡,才恍然發現,於不知不覺間,她竟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