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明的暗室裏,一人掌燈行了進來,一盞琉璃色防風掩屏紗燈,燈下的柔夷像蘭花瓣潔白無瑕,她就這樣一手掌著燈一手掩著光,在柔光的燈光吞吐映照中竟成一個絕世的手勢,深刻難以忘懷,屈程姚看去隻見一個雲鬢散披,眼睛像秋水一般亮麗的女子朝著自己走來,別具一般幽豔,別有一番銷魂,她頸肩的衣衫散開,披著櫻紅色的錦袍,掩映著絳紫色的紗衣,她那一雙眼眸比燈光還燦亮,仿佛一個深湖,蕩漾著千古流雲的夢,屈程姚隻看了那麼一眼,覺得自己在夢裏,夢見了夢裏的人,醒來發現不必再夢,原來夢的夢裏不是夢,而是真的有這樣柔豔的女子,掌燈照夢醒,這夢是一場驚醒的樓蘭,樓蘭的殘破恍若隔世,燈中的光芒像一塊石頭在屈程姚的頭上敲上狠狠一下,屈程姚抓住手臂退到佛像前看著麵前絕美的臉孔道:“你也是來取我人頭的?”
女子放下燈籠點燃佛像兩旁的紅燭,動作輕盈細膩,輕啟玉唇道:“我無暇取你人頭,也不想關心這塵俗的紛紛擾擾,隻是你打擾到我清修,破壞了這份寧靜,我看外麵正有一群粗鄙之人朝著這邊趕來,應該是來找你的,我不想讓這廟廊庵堂沾上煞氣,今夜你怕得另尋它處”
屈程姚死死抓住左肩膀,透過破碎的袖袍依稀可見他肩上麵有三道刀痕,一咬鐵牙站起來道:“多謝提醒之恩,若是不死日後定當厚報,在下這就告辭,打擾了”
女子雲裙鋪地閉上雙眼道:“快走吧!再晚一點你就走不了了”
屈程姚拖著略微有點跛的左腿一步步向門外逃去,寒風刮著樹梢唰唰作響,夜色下總是藏著讓人難以琢磨的殺機,鮮血將浸染衣袍,給這世界抹去無辜的生靈
紅燭燃著熊熊火光映照在佛像的蓮座上,女子坐在蒲團上,右手撚指放在脖頸處道:“六根淨,人至善,心至純,修煉一道,還要走很長的道路,圖得耳根清淨,跳出俗塵萬丈”
遠處寒樹上幾隻夜遊的獨鳥振翅低鳴,悲鳴婉轉,增添淒涼的氛圍,從樹上跳下數十道黑影,個個體魄強壯,眼中精光閃爍,分明是內外兼修的武者,為首一人手掌揮落,數十人散成翼狀圍向廟庵,不遠處一聲馬嘶,馬上之人一拉韁繩,從馬背上翻身躍下來喘息著說道:“屈程姚早已逃出廟庵,正往南麵奔竄”
為首的人一聲哨響道:“兄弟們留下兩人蹲守,其他人南麵給我追,別讓他跑了”,樹林裏人影晃動,數十人飛速朝著南麵追去,剛才從馬背上翻躍下來的人一蹬馬鞍也朝著南麵奔去,坐在馬背上獨自說道:“屈頭,兄弟能幫你的就這麼多了,接下來就看你的造化”
屈程姚跨出廟庵,一時間有種茫然無措之感,自己在這北大街闖蕩擁有了自己的勢力,到頭來仿佛一切都是空的,這地方即熟悉又陌生,即讓人憧憬又讓人膽顫
兩道寒芒閃過,從暗處飛出兩道毒鏢,屈程姚感到耳旁生風把頭一偏,兩道毒鏢穿過屈程姚的發絲掉在地上,閃著墨綠色的光澤,好狠的心,這上麵淬毒之物正是勾尾蠍的膽汁,這種毒和化骨水相同碰見血肉片刻消溶,隻是這毒鏢一前一後不像是同時要飛向屈程姚,更像是後麵的毒鏢將前麵的毒鏢打掉在地上
屈程姚一咬牙道:“明人不做暗事,想要我的項上人頭,有本事就過來取,光明磊落,不是為我紅龍幫的人,也好讓我看看自己一手帶過的兄弟如今是什麼樣的”,手掌一握,手中多出一把方天畫戟,狠狠插在地上,雖然是寒夜土壤結塊,依舊可以看見地麵出現龜裂
從黑暗中走出兩道身影,全身黑色勁裝,背上插著兩把柳葉刀,一言不發走動屈程姚麵前,筆直的雙膝突然磕在地上,兩人同時跪在屈程姚麵前,喉嚨處微微一起伏,拉下蒙在臉上的黑紗,低垂下頭道:“大哥,兄弟們也是出於無奈,你還是跟我們回幫裏解釋清楚,給兄弟們一個交代,死守著一塊破銅牌子又何必呢?”
屈程姚歎了一口氣,強撐著方天畫戟道:“這東西比我的命還重要,你們是不會明白的,要是交出去我就是在地下也不會安息的”
梁崔賀雙眼的淚珠不斷往下流淌,把頭狠狠磕在地上一下,兩下,三下,淚眼模糊道:“大哥,我知道你平時都很照顧我們,但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全家老小九口人全被抓走,三天之內他們要是見不到你的人頭,就開始殺我兒子,他才一歲啊!他們揚言一天殺一個,直到殺光所有人,我真的不想要這樣,是他們逼我的,我知道大哥你也有雙親,能夠體諒我的這種痛”,梁崔賀上前抱住屈程姚的大腿接著說道:“隻要大哥你將你的人頭割給我,我就能救出我全家老小,我會幫你處理好你身前身後的事情,像對待自己的雙親一樣贍養你的家人,大哥,你就將你的人頭和牌子給我吧!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