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鶴情未了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二子乘舟,泛泛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詩經•邶(音被)風•二子乘舟》
又一段《詩經》,又一段故事,感人的故事。
這樣的故事隻有春秋這樣的時期才會有。
而這段故事,講述的就是急子和公子壽的故事。
——兄弟情深
宣公和宣薑的計劃被公子壽聽到了。
有的時候你很難想象,同樣在後宮長大,有的人很殘忍很貪婪,有的人很仁慈很友愛。
整個春秋曆史上最糟糕最殘忍最愚蠢的衛宣公,偏偏有兩個最好的兒子。
上天很公平嗎?上天很不公平嗎?
按理說,公子壽將是殺死急子的最大受益者,因為急子一死,他就是世子。
可是,公子壽根本就沒有想自己要當世子了,他想的隻有一點:哥哥不能死,我要救他。
公子壽找到了急子。
“哥哥,你快逃命吧。”公子壽將宣公和宣薑的陰謀一口氣告訴了急子,他知道,隻要急子逃出衛國,到任何一個國家,以他的賢名,他都是受歡迎的座上賓。即便有一天自己繼承了國君的位置,也可以還給哥哥。
“逆父命求生,不可。”(《左傳》)急子如此說,意思是不聽老爹的命令而求生,那是不行的。
實際上呢,急子知道這一切都是宣薑的謀劃,他知道宣薑恨自己,但是他還在內心深處愛著宣薑,今生得不到,隻好來生了。如果自己的死能讓宣薑高興,那就是死了也值。
公子壽再三懇求哥哥逃走,可是急子堅持不走。
見勸不動哥哥,公子壽失望地走了。
急子臨行的前一天,公子壽來為急子餞行了。
兄弟兩個一夜痛飲,都知道這是生離死別。
雖然急子是哥哥,但是論起酒量,公子壽遠在他之上。兄弟倆人一杯一杯地喝著,也不知喝了多少,急子昏昏睡去。
等到黎明來臨,急子從睡夢中醒來。
“弟弟呢?”急子問。
“公子壽走了。”手下人說。
“那我們出發吧。”急子下令。
於是,所有人整頓行囊,準備上路。
可是,急子發現少了一樣東西。什麼東西?白旄。
白旄去了哪裏?什麼人來過?
除了衛士,隻有一個人來過,那就是公子壽。
“難道是弟弟偷走了?”急子急了,他急忙令人去找公子壽。時間不長,手下人回報:“公子壽帶了從人,持著白旄,登船走了。”
“啊!”急子大吃一驚,他比誰都明白,這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什麼呢?
“快上船。”急子下令。
急子匆匆下船,一路上催促隨從快撐船,以便在到達莘野之前趕上公子壽。
船很快,可是急子還是嫌慢。
將要到莘野的時候,終於看見了公子壽的船,急子鬆了一口氣:“還好,追上了。”
“公子,不是追上了,是遇上了。”隨從提醒,急子這才注意到,公子壽的船是從迎麵而來的。
急子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急忙讓隨從迎上去,將來船截住。
兩艘船越來越近,兩船之間相隔兩丈上下,相對而行。急子手中持劍,縱身一躍,輕飄飄跳到了對麵的船上。急子的隨從都吃了一驚,但是沒有人能夠跳過去,隻得眼看著兩條船之間越來越遠。
公子壽的船上,沒有公子壽,隻有十多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個個都在盯著急子,手上都拿著刀。
急子毫不畏懼,他掃視了一遍,見到角落裏的白旄。
“你們殺了他?”急子問。
那夥人有些詫異,怎麼這個人上來就這樣問?他怎麼知道?他難道要為這個人報仇?
那夥人點點頭。
“他在哪裏?”急子問,他有些不敢相信。
一個人提過來一個人頭,誰?公子壽。
急子哭了,一邊哭一邊說:“弟弟,你這是何必呢?你死了,爹會傷心的。”
船上的人都提起了刀,他們緊張死了。殺了兄弟,大哥來了。從大哥剛才跳船的身手和眼前的從容來看,這分明就是一個超級武林高手,也許大家的命都要沒了。如果他們知道他們要殺的就是鼎鼎大名的衛國第一劍客公子急子,借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接這個活。
急子抬起了頭,他要出手了?
急子沒有出手,他開口了。
“你們殺錯人了,該殺的是我,不是他。”急子說,說得很真誠。
船上的人們更害怕了。
“來,殺了我吧。”急子說,更加真誠。
每個人都怕得發抖,殺了這麼多年的人,第一次有人要主動送死的,這肯定是個陰謀。
“求求你們,殺了我吧?否則你們是拿不到賞金的。”急子哀求起來。
誰敢來殺他?
河水流得不快,但是水足夠深。如果不是在船上,那夥人早就逃跑了。如今無路可逃,隻能發抖。
“殺了我吧。”急子很急,他大吼一聲,向那夥人走去。
為首的一個慌了手腳,他以為急子要向自己攻擊,情急之下,絕望地將手中的刀向急子砍來。
刀光,血光。
急子倒在刀下。
那夥人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們真的沒有想到,這真是一個自己來送死的人。
他們是一夥在江湖上混的江洋大盜,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要殺的人是誰,隻是有人出了賞金讓他們殺人。他們萬萬想不到,他們殺的是衛國的兩個公子。
他們決定帶上急子的人頭,多一個不多,可是萬一急子說的是對的呢?